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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三个复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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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4 07:34: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新学年开学时,枫香中学初二十班来了三个复读生:一个叫余长发,一个叫羊胜利,另一个是我。余长发和我都是枫香中学上届毕业班的同学,只有羊胜利是兰家中学转来的。三个人来自两个乡,为了一雪中考落榜之耻,来到枫香中学插班复读。
  余长发高、瘦,长条脸,皮肤黝黑,却生就满口白牙;羊胜利墩实、憨厚,由于掉了颗门牙,导致齿间漏风,且有碍观瞻,笑时便老抿着嘴,做出女孩样的娇羞;我则瘦小,发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
  应届生心安理得地全部落座后,我们才互相推让着,疑疑惑惑地挪进教室。
  几十双目光刷刷刷地朝我们刷来,夹杂着不解、审视和嘲弄的意味——我的脸颊开始发烧,脚不自然地抖动;余长发却目无表情,神色泰然;羊胜利则别过脸望着窗外……一排颀长的白杨树,在秋风中掉着零散的黄叶。
  枫香中学是一所典型的农村中学,只有初中部,三个年级。学校座落在沙田村西边的一面山坡上,隔着一大片铺黄陈绿的田野,与座落在沙田村东边的枫香乡政府遥遥相望。学校建校时,将这面山坡依势劈为三层,最高层为宿舍,中间为操场,最低层为教室和食堂。学校没有围墙,早晨或黄昏,常有附近的村民吆喝着耕牛、挑着畚萁、或扛着柴捆从操场穿过,操场于是成了东西方向的村民上山下田的重要通道。操场四周,散落着一圈白杨树,颀长秀挺,蓬勃向上。但这种树有一个毛病,秋高气爽时容易招惹毛毛虫,树干上,枝叶上,刺茸茸的毛毛虫随处可见。每遇风起,身轻体柔的毛毛虫还会随风潜入教室,静寂的课堂上常会爆出女生刺耳的尖叫和男生具有变声期特征的鸭公般的轰笑。课间休息时,我们便去踩那些毛毛虫,踩得它肉浆迸溅。还有些同学拿了小圆镜,折来阳光聚焦成一个亮亮的小点,忽闪忽闪地追着毛毛虫灼烧,毛毛虫扭着肉乎乎的身子拚命爬滚,却怎么也甩不掉,渐渐地身上的刺毛冒了烟,身子也慢慢地被烧卷了、烧焦了。这种对弱小生命的摧残方式具有极大的兴奋点,吸引了不少同学三五成群地围观。后来,学校请人洒了药,那些毛毛虫便日见稀少了。
  班主任李太华老师夹着讲义出现在教室。
  他稍稍打量了一下我们仨,便将我编到第二组第一排,与一个女生同桌,余长发和羊胜利则被编到最后一排。
  我找到座位,将书包塞进桌内,双手伏上桌面撑住下巴,做聆听状;忽觉右手肘部被撞了一下,忙缩回来,侧眼看同桌,她却不看我,也将手肘撑上桌面做聆听状;肘边,一条三八线赫然凹现,竖着将桌面一分为二;我脸一红,忙撤下手,正襟危坐。
  李老师教语文,这节课是作文课。
  李老师一边谆谆告诫同学们写作文一定要一气呵成,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作文题目:新学期的打算。
  2
  在小学阶段,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稳定。
  毕业时,我以全乡第五名的成绩考进枫香中学。那时,我是骄傲的。但导致我初中阶段成绩下降的原因却不是骄傲,而是自卑。让我产生浓重的自卑情结、且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的人是枫香中学初中一年级的数学老师刘石。
  刘老师是城里人,言谈举止有浓浓的城里味道,让我产生了全身心的迷恋,仿佛他就是城市的化身,一举手一投足,一展眉一启齿,尽抖城市风采。因而,那段时间我最热望的是上数学课。同时,我渴望刘老师也能关注到我。但我的外表显然不具备吸引人的特征,只有想别的法子。于是,我上课格外认真,一付虔诚的样子,盼望刘老师边讲边巡视课堂时能被我的神态牵引一下。刘老师提问时,我举手特别迅速,且注意将肘部往桌面重重地捶一下,以引起刘老师的注意。
  我的苦心没有白费,刘老师终于在全班三十多名同学中关注到我了。
  课堂作业时,刘老师慢慢踱到我身边,停下来,俯身看我的作业,不断地颔首,走时还轻轻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这一拍让我的心情骤然灿烂起来。
  我和刘老师开始了良好的师生关系。讲课时,刘老师有意无意地总喜欢把目光投向我,我也努力保持虚心听讲的姿态迎合他。提问时,不论我是否举手,刘老师总喜欢点我的名。每当此时,我便玉树临风般呼地站起来,自信地把问题阐述得抑扬顿挫。刘老师眯着眼,满意地将手一压:“请坐下”。一种虚幻的荣光使我的脸颊微微潮热。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刘老师对我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为了进一步表现我的好学精神,一天中午,我到刘老师房里找他借书。排列整齐的书架上,一本《教学参考》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不管能否消化,提出要借。刘老师犹豫了一下,答应借我一星期,并叮嘱我千完别丢了。我如获至宝地捧着书奔回了教室。
  书到手后,我并未认真看,借书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刘老师更加喜欢我。然而生活偏偏捉弄人,三天后,这本静静地躺在我的书包里的书竟然不翼而飞了。我怀疑是那些嫉妒我的同学故意偷了,上体育课时借故溜回教室,一个一个座位地找,却怎么也找不见。这下糟了,弄巧成拙了。我的额头滲出细密的汗珠。
  再上数学课时,我有点害怕刘老师的目光了。
  然而,刘老师的目光却一如既往地投向我,眨巴眨巴地好像在问:“书看完了吗?千万别丢了哦,过两天要还我的哦……。”
  到底是谁偷了呢?我的脑海里一直回旋着这个问题。
  我茫然四顾,同学们都沉浸在学习中,没有谁理会我内心的疑惑和重压。
  刘老师来到我身边:“你怎么了?”
  “丢了”,我随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这么没遮掩呢?我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什么丢了?”刘老师追问。
  “你的书。”改口已然来不及,我只得硬着头皮说实话。
  刘老师不出声,站了一会就走了。
  待走到讲台时,他忽然回转身,大声地指着我说:“你不老实!想贪污我的书,却撒谎说丢了,极不老实!”
  刘老师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于我而言决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这意味着我先前苦心营造的良好形象被无情地撕碎了。全班几十双目光像几十条鞭子,齐刷刷地向我抽来。
  想不到刘老师竟然如此绝情!
  在同学们不解、谴责、厌弃的目光中,我选择了沉默。
  后来我才知道,刘老师教学并无长处,全靠这本《教学参考》帮衬。因此,此书被我弄丢了使他异常恼火。
  从此,我自卑起来。听课不再认真,也不再抢着举手回答问题。当然,刘老师也不再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我。出于逆反心理,我开始有意识地选择与一些差生玩,并学着他们的模样放声浪笑,上课时翘起双脚放进课桌里……我的种种劣迹引起了刘老师的加倍厌恶!“扶不起的泻泥巴!”我听见他与人这样说我,可见我是多么地“坠落了”。
  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中考落榜后,我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
  起初,我的父亲在禾场坪里骂骂嚷嚷,什么“不争气的东西” 、“只有抗锄头把的命”云云。后来,父亲终于不骂了,他去找了校长。校长被父亲一脸谦恭的笑容打动了,终于同意让我复读。
  父亲回家后立即撤下盛装的笑容,虎着脸对我说:“若是再考不上,我是再也不会去说好话的了。”
  3
  余长发虽与我同窗三载,却没有过多的交往。他家在小水村,每天放学后,我们就踏着夕阳,隐没在方向相反的山褶里。印象较深的是,某年寒假,余长发跟随他的父亲走村串户扮土地神。一阵鞭炮响过后,便听见哐朗哐朗的锣鼓声敲进屋来。一老者带着两小者边唱边跳:
  人生在世要公平,
  要敬土王六戊人;
  遇着土王不挑粪,
  污坏四山土地神;
  ……
  唱罢又哐朗哐朗敲,敲完又唱——无非是些家庭和睦、儿女孝道、夫妻恩爱、五谷丰登、吉祥如意之类。这种扮土地游春的习俗在本地很盛行,除了表达对土地的崇敬之情外,更多的是送个吉祥、讨个如意。唱得主人家高兴了,会给赏钱的。
  三人中有一人,声虽稚气,却腔调圆贴,手舞足蹈,入滋入味……唱毕蓦地扯下道具,冲我赫然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原来是我的同学余长发。我神往地拉着他的手,邀他去我房里坐坐。他转头看那老者,老者微微一笑,摇摇头。余长发遂冲我说:“还要去别家呢。”我有点舍不得地松开了他的手。
  其时,我的母亲已将赏钱和一些糍粑之类的赏物塞进了他们的背包里。老者俯身谢个不停。三人随即飘然出门,悠然而去了。不久,便听见别处响起了鞭炮声。
  母亲羡慕地说:“看你的同学多能干,小小年纪就知道出门挣钱了。”
  我刚才的好心情全被母亲这句话搅了,便翻出白眼给她看。母亲自然不受用,丢下一句:“干吗这样看我?”,便下厨去了。我也回房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余长发手舞足蹈的模样和白生生的牙光。人与人的境地原本就千差万别,也难怪母亲说道。比如此刻,余长发能为家里挣钱,而我却只能吃闲饭。想着想着,兀自烦恼起来。睁耳细听,远处的锣鼓声已悄然停息了。
  余长发中考也落榜了,原来并不比我强到哪里去。我有点幸灾乐祸地告诉母亲。母亲不吱声。父亲在一旁发话了:“小孩子不务正业,学习成绩怎么会好呢?”
  父亲的话也许不无道理吧。
  在后来的交往中我逐渐发现,余长发还是有许多小能耐的——他知道阴阳五行;知道人在山里被蛇追咬时,不能往上跑,只能拐着弯往下跑;知道朝天冠的根茎能治痢疾,我母亲的痢疾病就是他治好的……余长发在讲或做这些事时,显得很老成,一点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一身黝黑的皮肤帮了他的忙。每当他说话时,他的满口白牙就像乌云中的月亮时隐时现,闪着幽静的光。
  我常常这样痴想:在余长发的村子里,是不是居住着许多仙风道骨般的人物呢?充满着神秘未知的大山是多么幽深啊!
  余长发的父亲凭着在乡政府干过几年广播员的底子去找校长,校长便也答应了余长发的复读之事。
  4
  无独有偶,我和余长发都不喜欢羊胜利,因为羊胜利那付女孩般娇羞的模样。
  老师点名提问时,羊胜利未站起来就先脸红了,尔后就抿着嘴笑,尔后才启齿答问,话未出口又脸红了。全班同学都望着他笑。老师也笑了。老师说:“羊胜利你别紧张,慢慢讲,没关系的。”言语中分明流露出对他的喜爱。
  “彻头彻尾的女人气!”余长发不止一次地对我说。
  我们不喜欢羊胜利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羊胜利的学习成绩比我们俩都好。第一次单元考试,他居然得了全班第一。我屈居第二,余长发第三。这怎么行呢?他一个外乡人,凭什么让他拿了第一呢?俗话说:强龙不斗地头蛇。可羊胜利却丝毫不顾忌这些,平时从不主动与我们搭腔。我和余长发又气又恼,又怨自己考试时太大意了。
  但我们却不敢对羊胜利怎么地,因为他是夏老师带来的。
  夏老师是学校的音乐老师,与羊胜利同乡,地区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枫香中学任教刚满一年。夏老师歌唱得好,人长得美,同学们都喜欢她。
  一天课间休息,我和余长发伏在栏杆上,望着夏老师甩着齐腰的长辫穿过了铺满阳光的操场,走上宿舍的台阶……
  我心有所动地对余长发说:“夏老师的美丽加快了我们成年的速度。”
  谁知,下午上思想品德课时,我的这句话居然跑到了品德老师的嘴里,成了不尊敬老师的罪证。虽然老师没点我的名,但我却感到脸颊发烧、无地自容。
  课后,余长发帮我一起回忆。
  我们终于想起了,我说这话时身后好像有一个人迅速走过去了。
  “肯定是羊胜利。”余长发说。
  对羊胜利的同仇敌忾使我和余长发成了打不烂、拆不散的战略伙伴。我们处处留意着羊胜利,想找他的岔子。然而,羊胜利也很谨小慎微,仿佛处处提防着我们。使我们一时竟找不到机会。
  一天,余长发兴冲冲地拉起我就往外面跑。“我发现羊胜利的秘密了!”
  余长发说,每天上午的第二节课,羊胜利总是将书本打开竖在课桌上,人却伏在书本下打瞌睡。“唌水都流得老长呢。”
  总算找到你的软肋了。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英语课开课不久,我回头一望,果然出现了余长发描述的那一幕。我大喜过望,急忙写了一张纸条,趁人不备递给了老师。英语老师看完纸条后便丢下书本,拿了支粉笔朝羊胜利走去。
  让我想不到的是,英语老师偏偏也好恶作剧,他并未直接叫醒羊胜利,而是用粉笔在羊胜利的脸上轻轻地画图……
  教室里响起了吃吃吃吃的笑声,很快,又变成了哄堂大笑。
  羊胜利终于被惊醒了。看到老师站在跟前,他惊悚地站起来,脸红得像关公。
  我和余长发相视一笑。
  初次得手让我们信心倍增。我们决心再策划一次更为过瘾的,让羊胜利输得一败涂地,最后乖乖地卷起铺盖走人。
  5
  我的同桌杨小梅给了我们机会。
  就像不喜欢羊胜利一样,从同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喜欢杨小梅。
  在我的感觉里,她总是低着头,悉悉索索地,不是弄什么就是吃东西,好像从没认真听过课。而且,她身上一股浓浓的肥皂水味让我十分不自在。尽管我的衣服也是母亲用肥皂水搓洗的,但却漂得很干净,全身透着布料儿应有的芬芳。而杨小梅的显然没有漂干净,这是懒的象征。最可恨的是,她老是从家里带了生红薯来吃,细细碎碎的,就像我家仓楼里的老鼠一样,叫人不得安宁。吃完了就放屁,一串一串的,但她却能将声音憋得很小,小到只有我能感觉得到。有一次,她实在憋不住了,尖尖的响声在静寂的教室里爆响。同学们哄堂大笑。正在黑板上抄写的老师也回过头来,下意识地用书本在鼻子前扇了扇,笑着说:“少吃一点嘛。”杨小梅满脸通红地伏在课桌上,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她的尴尬样传染了我,连我都觉得难为情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杨小梅,第一次单元考试后,奇迹般地变化了,突然对学习产生了浓厚兴趣——上课认真听讲,举手答问异常积极,作业遇到难题,就跑到后排去向羊胜利请教。
  明明是同桌,却不请教我,而要跑到后排去请教羊胜利,摆明这就是认为我不如羊胜利了。杨小梅的如此做法令我妒火中烧。
  不久,余长发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俩有一腿。”
  我瞪着余长发:“你瞎说!”
  余长发的双眼立马瞪得比我还大:“不信拉倒,我都亲眼看见他们那个粘乎劲了。”
  我信了,因为余长发从来不说假话的。
  我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阵,便会心地笑了。
  当晚,我撕了父亲的笔记本,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几页,第二天一早便交给余长发。余长发拿了纸条马上就跑到班主任李老师的门前,将纸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我的心咚咚咚地一直在跳,期待着一个时刻的到来。
  第一节课下课后,李老师神色严厉地来到教室。“羊胜利,杨小梅,到我房里来一趟。”
  我和余长发再次相视一笑。
  一会儿,就看见杨小梅眼圈红红地跑回教室,伏在桌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接着,李老师也来了。他脸色铁青地快步走上讲台,扬着手里的几张纸片,怒气冲冲地说:“这是谁写的,竟然用这种方式毁谤自己的同学,用心何在?咹?”
  末了,他又说:“如果现在敢站出来承认错误,向两位同学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敢不敢站出来?!”他环顾着教室。
  教室里鸦雀无声,一片肃然。
  “敢不敢站出来?”李老师又问了一遍。
  我感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地狂跳,呼吸也急促起来。我有点坐不住了。
  这时,后排有人响亮地答道:“是我写的。”
  我的同学加朋友余长发勇敢地站出来了。“我向两位同学道歉!”
  余长发的行为激励了我,我也呼地站起来,“是我写的,不关余长发的事,我向羊胜利、杨小梅道歉!”
  “是我写的!”
  “是我写的!”
  ……
  李老师和全班同学惊愕地看着我们俩,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什么都不明白。李老师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他闭上眼沉默了几分钟,转身在黑板上用力写下几个大字:团结、友爱、互尊、互助。尔后就一甩头发出去了。
  6
  “你们走在一条错误而危险的道路上!”
  说这话时,李老师显得有点激动。他用一个手指敲打着玻璃桌面。桌上的闹钟哒哒哒哒地响着。
  我,余长发,羊胜利,我们三个人勾着头。
  真是危险,太危险了!
  我们居然忘记了复读的初衷,陷入了嫉妒、争斗的怪圈,学习成绩也下降了。照此发展下去,结局可想而知。一年的复读白费了不算,父母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眼巴巴地盼着我们读书成材,这份辛苦与期冀怎么对得起呢?!
  “悬崖勒马,尚不为迟!”
  在李老师的帮助下,我们幡然醒悟,决心痛改前非,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
  我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么几句话:生命不息,冲锋不止!人生能有几回博!每当学习疲倦时,看看这些警句格言,心中便有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满身的疲倦顿失殆尽。
  为了尽释前嫌,共同进步,缔结学习上的同盟友好,在一个夕晖濡染的黄昏,我们买了酒和糖果,在学校后山垒土筑台,效仿三国里的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把酒盟誓,结为金兰之好。
  从此,我、余长发、羊胜利三人不管人前人后,均以兄弟相称。
  李老师知道后,虽不肯定,却也不反对。最直接的效果是,期末全区统考,我们三人均名列前茅。
  7
  下学期开学,学校调来了一个姓吴的新校长。
  吴校长新官上任,决心改变枫香中学的教学面貌。目标之一就是今年中考要力争有一名学生考上县一中。而在此之前,枫香中学只有学生考入过区高中,县一中一直是个零。
  “我们一定要实现零的突破!”吴校长的豪言壮语在操场的上空回荡。全校师生都感到异常振奋。
  振奋归振奋,要想突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得有点具体的措施才行。眼前的现实是:时间短,底子薄。吴校长和李太华老师磋商了整整三个晚上,最后拿出一个“抓重点,搞突击”的方案,把考县一中的希望锁定在我们三个复读生身上,要求本期我们三人全部住校寄宿,便于老师抓学习。细细想来,这方案未免有点“揠苗助长”的味道,同时也一定程度地打击了班里那些应届生的学习情绪。
  吴校长雷厉风行,每晚自习都要亲自来教室,过问我们三人的学习,并亲自解答疑难问题。他还弄来了许多模拟试卷,使我们每天都沉浸在紧张的临考状态中。
  吴校长上任时,还带来了一个叫唐小娜的女生,到我们班插读。
  到底是城里女孩,唐小娜时髦、靓丽的着装和气质使她很快就成为班里女生的领军人物,仿效者甚众。许多男生也乐于接近她,以能与她搭上几句话为荣。常常,在不同的场合都能听到这样的对白:“今天我跟唐小娜讲了个故事,把她乐傻了”……“唐小娜今天情绪好像不太好”……
  我们三棵重点苗子虽然看不惯那些媚俗者,虽然偶尔也会被这股风儿牵引一下目光,但还不致于被分散精力。
  令人烦恼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唐小娜爱唱流行歌曲,上晚自习时,只要老师一离开,女生们就会怂恿她唱。什么《我衷心地谢谢你》、《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等等。音律不齐、高矮不一的歌声终日在耳边回荡,仿佛无数条虫子在身上爬,爬得全身都不舒畅,注意力根本就没法集中了。
  我们忍无可忍,一齐向李老师告状。
  李老师自然找了唐小娜谈话。但因为是校长带来的人,估计语气不会太重。
  谁知唐小娜回到教室后,竟然柳眉倒竖,指桑骂槐地足足数落了整整半个多小时。
  我们仨人打着眼色,咋咋舌头:“街巴佬真厉害!”
  “你们说什么?骂谁呢?”唐小娜叉着腰站在身后,又欲作态。
  这时,李老师黑着脸,倒背着手进来了。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唐小娜和女生们的歌声成了我们学习上的敌人,顽固且韧长。我们自觉战胜不了,便决定撤退。我们撤退的方式是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了,都到我家去,反正路途很近。我的父亲知道情况后也很支持,并且把他的书桌也搬到我房里供我们使用。
  于是,每天晚上,我们仨人便携着书本,穿过一路金黄的油菜花来到我家。
  进房后便不说话了,各自打开书本静静地学习起来。下自习的时间到了,便收起书本,踩着遍地沁凉的月色再溜回学校。这种情景令我的父亲十分感动。有时,他会安排母亲煮了鸡蛋端进房里,守着我们囫囵吞枣地吃了后再端出去。而我们却只顾看书,根本就不看她。
  校长终于知道了我们的事。
  那天夜里,他带着李老师,打着手电筒一晃一晃地照到了我家。
  我的父亲在堂屋里接待了他们。
  寒喧过后,父亲大声地数落起学校来,责怪学校管理不严,致使学生出现如此局面。末了,父亲石破天惊地抛出一句:“若是孩子们考不上一中,全是你们的责任!”
  校长和李老师一个劲地自责,并保证从此一定扭转这股风气。
  我觉得父亲的话过头了,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8
  经过两天紧张的考试,中考终于结束了。
  我们仨人发挥不错、感觉良好。校长兴奋地卷起衣袖,在操场里转来转去,大声地不断地说:“我们终于有希望突破了!我们以后去县里开会再也不用坐冷板凳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耐心地等待考试成绩和录取通知。
  我们仨人结伴,轮流到三方家里做客,受到了三方家长的热情款待。那段时间,我们沉浸在梦幻的荣光里,过得有些飘飘然。
  时间过去了大约一个月,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我有些按捺不住,便约了余长发和羊胜利去学校打听。
  值班的老师告诉我们,校长和李老师已经到教育局为我们查了分数,然后就回家度假去了,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我们心有不甘,决定去找李老师问个究竟。
  李老师是半边户,家在枫香村,与沙田村毗邻。
  一路打听,我们终于找到了李老师的家。李老师却到对面山里砍柴去了。
  循着刀斧声,我们在一片小灌木林里找到了李老师。
  一见是我们,李老师揩揩额上的汗珠,腼笑着说:“恭喜你们仨人,都考上了区高中!”
  我们全懵在那里,不相自己的耳朵。
  想再细问时,李老师却已扛着柴捆、佝偻着身子走上了一道山坡。逆光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苍凉。
  余长发告诉我,校长向李老师许了诺,只要我们三人中有一人考上了县一中,就把他那吃农村粮的老婆招到学校来做勤杂工。
  “看来,这事要泡汤了。”余长发伤感地说。
  我不知道校长对李老师有这样的许诺,只知道李老师过得很苦,一家老小全靠他那几十元工资度日,父亲又患有肺结核,成天捧着个药罐罐……
  山里起了雾,李老师的背影很快就在山道上隐没不现了。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雾气还是别的什么。
  
发表于 2007-9-24 07:41:34 | 显示全部楼层

mvQSlbVX.2007923234126-322.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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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0 04:46: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在说俺们吧[em13][em4]
发表于 2008-4-16 07:52:27 | 显示全部楼层
……
  山里起了雾,李老师的背影很快就在山道上隐没不现了。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雾气还是别的什么。
  
[em13]
发表于 2008-4-16 17: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到老师,我就想起了我的大学辅导员了
发表于 2009-4-24 19: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生在世要公平,
  要敬土王六戊人;
  遇着土王不挑粪,
  污坏四山土地神;
发表于 2012-11-21 18: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em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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