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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桥老树

《侯卫东官场笔记》:逐层讲透村、镇、县、市、省的自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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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7-15 21:4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青干班2






  高志远想了想,道:“我在这里也不打官腔了,青林山是我的家乡,我也应该为家乡做点贡献。我去给交通部门打一个招呼,免费或是低价提供压路机。至于钱,我去找找沙州交通局,看他们有没有支持乡镇公路建设的专款。”听到高志远的表态,侯卫东高兴得拍起手来。村里干部在他的带动之下,也跟着拍了起来。
  高志远下山之际,把侯卫东叫到了身边,道:“农村工作很锻炼人,要基层好好干,一定能够大有作为。侯疯子,这个绰号好,说明你和青林人民打成了一片。”
  高志远走后,侯卫东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关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句话,经常在七、八十年代的文艺作品中看到,在没有具体感受前,以为是虚言。可是今天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得到几句鼓劲的话,自己就热血上涌,结实的心脏也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至于吗,虽然高志远官大,也没有必要这么激动,看来还是修炼不够。”侯卫东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高志远和蔼的面容,亲切的谈话:“难道,这就是上天掉下来的机遇,我的努力终于取得了回报!”
  交代了公路上事情,侯卫东到青林镇政府取过报名通知。在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他这才风尘满面地下了客车。
  益杨党校位于城南,这是一个老党校。院子不大,典型的政府机关样式,一溜大楼,四平八稳,左右对称。大楼前面是一个操场,有两个篮球场,右侧是几张用水泥彻的乒乓台子。
  报到以后,侯卫东取过党校发的搪瓷杯子、笔记本和学习资料,来到寝室。
  一名年轻人躺在床上抽烟,见到侯卫东走进来,如老朋友一般扔过来一根烟,道:“你是侯卫东,久闻大名了。”侯卫东有些糊涂,问道:“我有什么大名,请问你是?”
  “我叫任林渡,李山镇的。我也是公招考生,你是沙州学院法政系的,考了第二名。”
  来人是自来熟,侯卫东也就不拘束,笑道:“原来我的老底都被人摸光了。”
  任林渡道:“我有十名公招人员的名单及详细情况。这十个人就是以后益杨的政治明星,这关系我得留着,现在关系就是生产力。有九条关系就有了九条路子,不用好天理难容。”
  对于这期青干班的规模、意义、组织单位等情况,侯卫东很茫然。他见任林渡很健谈,问道:“听说这一期青干班是团委组织的,我又不是团干,不知为何把我通知来。”
  任林渡惊奇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你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着明白揣糊涂。”
  “我真不明白。”
  “我现在是镇团委副书记,你在镇上做什么?”
  “我在上青林工作组,现在都不知道属于哪一个部门。这一段时间主要工作就是修路。”侯卫东又问道:“镇团委还设有副书记吗?青林镇就只有一个团委书记,没有设副书记。”
  任林渡彻底晕了,“老兄,你是怎么混的,不少镇并乡以后都有工作组。工作组远离政治中心,领导看不到你,不了解你,如何提拔你。”
  侯卫东在青林山上,天天就泡在工地上,和村民混在一起,聊的话题除了公路就是喝酒,好久没有和外界接触,虚心地问道:“青干班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给我说说。算了,到了吃饭时间,我请客,到外面炒两个菜,边吃边聊。”
  任林渡神神秘秘地道:“隔壁两人也是公招的,我把她们叫上。”他出去不久,就带着两名女子走了出来。
  党校外面馆子不少,任林渡选了一个鱼馆。两男两女皆刚刚走出校园,又同样分配在了乡镇,共同话题很多,坐下不久就聊得热火朝天。
  杨柳个子娇小,长相一般,气质还不错,她举着酒杯,道:“我们十名公招生,这一次终于见面了,敬两位大哥。”
  任林渡喝了酒,脸色红红的,道:“这一次青干班主要以后备干部为主。我们十名公招生是破格参加青干班,这说明组织部门对我们很重视。这是一次好机会,我们要好好表现,争取在县领导心里留下好印象。”
  秦小红说话颇为爽快,道:“你们有大理想,唯独我的想法很简单,先进城,找个好单位,嫁个好男人,其他暂时不管。”
  在酒桌上,任林渡叫喊得最凶,可是酒量很一般,很快就醉了,被侯卫东扶回寝室。
  回到寝室,如一条米袋子一样砸在床上,连鞋子和衣服都没有脱。侯卫东帮任林渡的鞋子脱掉以后,又给他盖上被子,就坐在桌边发呆。
  喝酒的四个人,任林渡是团委副书记。杨柳是民政办工作人员,同时是镇里的妇女主任。秦小红在企办室工作。侯卫东被扔在山上,远离了镇里的政治中心,如被抛弃的孤儿一般,“我这么努力,为什么就混成了这样?”他心里觉得特别憋屈。
  第二天,青干班正式上课,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柳明杨做了开班动员。
  柳明杨是益杨城内不多的北方人,高大威猛,说话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很有些威势。青干班的学员都是各地各单位骨干,前途有望,对管帽子的组织部长自然尊敬无比。柳明杨讲话之时,个个聚精会神,整个会场只听见柳明杨宏亮的声音和钢笔移动的哗哗声。
  柳明杨做完动员,党校校长陪着他离开了教室。教室里立刻就响起了一片嗡嗡声,如一群突然起飞的苍蝇。

  
 楼主| 发表于 2010-7-20 00: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青干班3






  第一堂课是由党校副校长讲《再读东风吹来香满园》,沙州学院副院长济道林曾经主讲过系列课。党校副校长与济道林相比,口才与学识都有差距,侯卫东听得索然无味。忽然,他在第一排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刘坤身穿着一件藏青色西服,正一本正经地在记着什么。
  侯卫东心道:“他怎么也来了。”很快又释然,刘坤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参加青干班太正常不过。看到刘坤正儿八经的样子,他心里想笑:“在学院时,这个家伙每次上政治课必定逃课,现在是鸡脚蛇戴眼镜——充起正神了。”
  下课之时,一位五官精致的短发女子走上讲堂,她落落大方地道:“我叫郭兰,在组织部综合干部科工作。这一次青干班培训,我为大家服务。”
  美女突然出现,让无精打采的众学员不由得精神一振。侯卫东总觉得郭兰似曾相识,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中午,侯卫东和任林渡躺在床上闲聊。任林渡对郭兰很感兴趣,道:“郭兰也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分到组织部以后就勇夺部花称号。益杨县委县政府的年轻人成天都盯着她,我以前只听见名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些分到大机关的大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按照正常情况,这些人混不了多久就是科长、副科长。只有我们这些乡镇干部最倒霉,每个镇都有好几十人或是上百人,想见一面县领导难于登泰山。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尽快调进城,最好能调入中枢机构,这是上上之策。”
  和任林渡相比,侯卫东被发配到了上青林,远离了镇领导视线,发展前途更是不妙。他道:“条条大路通罗马,谁走得更远,还说不清楚。”
  任林渡对侯卫东的说法不屑一顾,道:“谁走得远其实很清楚,领导身边的人走得最远,刘坤和郭兰都不是公招生,但是他们两人发展起来肯定比我们容易一些,不信我们打赌。”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见到的,必须要以时间来检验。我们不赌,到时走着瞧。”侯卫东不服气。
  下午课程结束之时,任林渡用手肘碰了碰侯卫东,道:“我们去找郭兰吃饭。”侯卫东迟疑道:“我们不认识郭兰,太冒失了。”任林渡道:“你这人胆子小,试一试才知道。”
  来到办公室,任林渡推开了办公室,镇静地走到了郭兰身边,道:“郭兰,你好,我和侯卫东是青干二组的。今天晚上想请你吃晚饭,向组织部领导汇报思想,不知你有空没有?”
  郭兰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拒绝,眼光扫过侯卫东,她突然愣了愣,随即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出了办公室,任林渡跳在空中,做了一个球星的动作,兴奋地道:“郭兰没有男朋友,我宣布,我将发动最猛烈的爱情攻势。”
  晚餐选在距离党校不远的知味馆。任林渡点了牙签兔肉、珍珠糯米骨、泡椒童子鱼三个主菜,配上了豌豆尖汤、红海椒炒牛皮菜和麻婆豆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任林渡有了追求郭兰的动机,吃饭之时话就特别多,妙语连珠,郭兰笑了好几次。侯卫东很低调,不太说话,他只觉得郭兰面熟,却总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谈话间,郭兰冷不丁问道:“侯卫东还在上青林工作组吗?”
  侯卫东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青林工作组?”到了青干班,与各地各单位工作骨干交流以后,他对在上青林工作组工作这个事实有了新认识,除了任林渡等少数人面前,他对工作困境闭口不谈,免得引人侧目。
  “我和肖部长在9月份到了青林镇,和赵书记见了面,了解你在青林镇工作的情况。”
  侯卫东反应很快,道:“难怪青林镇突然莫名其妙给我安了一个工作组副组长的官衔,原来是你们到了青林镇。”
  任林渡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到李山镇来没有?镇里对我有什么看法?”
  郭兰道:“部里对公招生评价普遍都不错,如实给赵书记作了汇报,赵书记很高兴。”
  任林渡继续追问道:“郭兰不能保密,镇里对我是什么看法。还有,部里对我们十人的使用有没有统一安排?”
  侯卫东想着自己的境遇,心情就有些压抑,只是不断地吃菜,让任林渡尽情发挥他的口才。
  郭兰眼角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视着默默无语的侯卫东。刚才在办公室,她一眼就认出侯卫东正是在学院后门舞厅遇到的年轻人。
  6月2日是郭兰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当时她正在积极准备考研,收到了相恋多年的男友从美国寄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一页,男友大概受了美国人影响,在信中直截了当提出了分手,连理由也没有。
  郭兰深陷爱河,她顾不得太多,给男友打了国际长途。男友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被逼急以后,道:“美国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日子过得太艰难了。其中的痛苦空虚你在国内难以想象,我现在正和一位北京女孩同居了。”
  “你出国前说了什么,还记得吗?”郭兰咬着嘴唇道。
  “我是真心爱你,所以不想骗你,分手吧。”
  信上所得终觉浅,如今听到男友的无情表白,郭兰由失望变成了绝望。挂断电话以后,她大脑一片空白,呆坐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脑袋里突然迸出了放纵一次的想法,来到了沙州学院后面新开的舞厅。

 楼主| 发表于 2010-7-20 21: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青干班4






  舞曲开始以后,一名长相还算不错的男子请她跳舞。谁知刚下舞池,那人试着把脸贴了过来,郭兰虽然心里想放纵,可是真到了放纵之时,她又惊恐万分,忙用手紧紧抵住。
  随后的舞曲,郭兰一直不肯接受邀请。正准备离开,来了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她神差鬼使地接受了邀请,没有想到两人跳舞竟然很是默契。柔情十分钟之时,听着熟悉的爱情歌声,她突然情不能自禁,伏在这个年轻人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郭兰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教授,她家就在学院里面,离开了舞厅,她从后门回到家中,关着灯在黑夜中坐了一夜。天亮之时,她擦干眼泪,将一头漂亮的长发剪成了短发。这是挥剑剪情丝的意思,她要与负心人彻底决裂。
  对于舞厅里遇到的那位英俊而沉默的年轻人,郭兰心存感激。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无意中安慰了陷入悲伤的自己,让自己能够勇敢地跳出感情的泥潭。
  这以后,郭兰潜意识在留心那天在舞厅里出现的小伙子,却再也没有能见到此人。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年轻人如天下掉下的林妹妹,出现在青干班。
  郭兰剪了短发,形象变化极大,侯卫东虽然觉得面熟,却无法把组织部综合干部科郭兰跟舞厅里的长发白衣女子联系在一起。郭兰观察侯卫东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就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埋在了心头。毕竟,那天晚上的亲密举动是一件让人脸红之事。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郭兰提醒道:“前年益杨搞了小乡合并工作,两乡或是多乡合并以后,干部人数相对多了。各地成立的工作组主要功能是安排干部,侯卫东要想尽快办法回到镇上,否则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侯卫东被郭兰戳到痛处,道:“我分到了工作组已有四个多月,前一阵子秦飞跃镇长准备把我调到计生办,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办成。”
  郭兰在组织部门,信息灵通,知道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她隐晦地道:“你要多向赵书记汇报工作,镇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吃完饭,任林渡不容分说地充当护花使者,送郭兰回家。侯卫东不愿意凑热闹,一人来到了益杨新百货。
  习惯了上青林晚上的黑暗,此时看着益杨城的灯光,就有流光溢彩之感觉。而在沙州学院读书之时,侯卫东从来没有觉得益杨城内的灯光明亮过。
  走过步行街,侯卫东朝步行街东侧的新华书店走去,这个新华书店是侯卫东每一次进城的必到之处。刚刚走进书店大门,迎面看见段英拿着一本书从店里出来。
  段英穿着紫色的长大衣,成熟而又端庄,学生气已很少了。此时骤然在书店门口相遇,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道:“你在青干班学习也不来找我。”
  侯卫东问道:“你知道我在青干班学习?”
  段英脸色微红,道:“小佳和我通了电话,知道你在参加青干班。”其实和小佳通话之前,刘坤给他说了此事,她在侯卫东面前下意识回避了刘坤。
  侯卫东看着段英手里厚厚的书,道:“毕业以后我只看了一本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你还真是爱学习。”
  段英苦笑道:“现在饭碗不稳当了,不学习更要落后。”
  “为什么说饭碗不稳?”
  “厂里全年亏损了四百多万,已有两个车间关门了。车间工人们放起长假,实际上就是下岗了,我随时都有可能下岗。”
  侯卫东天天温习《岭西日报》,对党的大政方针了解不少,道:“我们国家实行的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既然是商品经济,县属企业破产就很正常。”
  “侯卫东,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若真是失了业,让我怎么办?”
  侯卫东有心帮助段英,可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帮助段英。只能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处。”
  这时,陆续有人从书店出来,段英道:“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要进国家机关,我的专业冷僻,厂里真要破产了,我就成流浪女了,到时恐怕无立锥之地。”她感叹道:“现实真是残酷,要是我们永远不毕业,生活就多么美好。”
  侯卫东鼓励道:“你不必太担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其实我的处境也挺难,但是我坚信,坚持到底,胜利一定属于我。”
  段英倾诉了几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道:“你陪我走一段吧,我心里乱得很。”
  夜风缓缓吹来,两人并排而行,影子拖得很长,段英真希望回家的路能再长一些,往日挺长的回家路变得太短,没有走多久就到了楼下,侯卫东止住了脚步,道:“从国家大政策来说,县属企业破产将是平常事,你要做好应对准备。”
  在路灯下,侯卫东格外英俊,段英很渴望他能主动上楼,眼见着他转身而去,心里充满着惆怅和失望,进屋以后她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看着侯卫东在路灯下拉着长长身影,渐渐远去了。
  侯卫东回到了寝室,任林渡还没有回来。他躺在床上,抽着烟,细想着自己的尴尬处境,段英的饭碗问题,刘坤的春风得意,任林渡的八面玲珑,这让他感慨颇多。
  现实真的很残酷,当离开学校的刹那间,现实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冷冰冰的真相,让人不由得重新反思在校期间受过的教育。
  任林渡折腾到12点过了才回来,他喝得有些多了,坐在侯卫东床前,道:“刚才遇到秦小红和杨柳,我们去喝了夜啤酒。”他站在房中间,大声道:“现在我再次宣布,我将正式对她发起爱情攻势,郭兰,是我的爱人。”
  侯卫东心情不爽,也不想理他,自顾自睡了。
  青干班的日子过得很快,似乎才开班就结束了,侯卫东原来对青干班还怀有幻想,期待会出现奇迹或者转机,直到结束,奇迹都没有出现,他从哪里来还得回到哪里。除了多认识几位美女外,青干班的日子平淡无奇,远没有在上青林修路有趣。而且,同班上的后备干部相比,侯卫东的处境是最糟糕的,这让他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沮丧。

 楼主| 发表于 2010-7-23 00:19:22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交通建设年2






  三人选好了女子,屋里原本昏暗的灯光就关掉了,只剩下电视屏幕的灯光。那个女子走到侯卫东身边,倒了一杯茶,嗲声道:“老板喝茶。”然后坐在侯卫东身边。侯卫东手脚没有地方放,也不知应该说什么话。那女子头朝侯卫东肩膀上蹭,问道:“老板,我帮你点歌。”
  侯卫东点了一首《水手》,唱歌的时候,那女子粘在侯卫东身边。等到侯卫东唱完歌,回头只见一片黑暗,已没有了白春城和杨家福的身影。
  侯卫东尴尬地坐回到沙发上,女子主动地道:“我们跳舞。”女子选了一首慢四步的曲子,跳了几步,她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侯卫东。侯卫东想把她推开,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半推半就地将女子抱在怀里。
  在大厅里跳了几圈,女子道:“我们到里面去跳。”然后就朝一个半圆的门洞移了过去,进了门洞。侯卫东适应了一会儿,才借着外面电视的微弱光线,看清楚了周围环境。
  这是最多二十平方米的房间,没有灯光,墙角有几张沙发。女子见侯卫东手脚老实,道:“老板,出来玩要放开,我保证玩得开心。”侯卫东被女子的嗲声激起了鸡皮痱子,等到外面音乐响起,女子贴过来跳舞。里面的小小厅没有灯光,黑得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女子双手抱着侯卫东的腰,有意无意与侯卫东摩擦着。
  侯卫东心里在剧烈挣扎,他觉得这是对小佳的背叛,也是对二十年所受教育的背叛。另一方面,他对女性身体的渴望,又使身体不断发生着变化。他在正在欲望与道德之间挣扎,那女子吃吃笑着,突然伸手碰了碰侯卫东胯下的长剑。
  侯卫东没有想到这个女子如此大胆,他如练了金钟罩的武林高手,突然间被人点了命门一样,防线顿时出现了漏洞。他的手伸进了女子的衣服,女子一只手阻抗侯卫东的侵袭,另一只手却紧握侯卫东的要害不放,道:“我晓得老板很大方。”
  侯卫东明白了女子的意思,他的理智瞬间恢复了回来,推开女子,道:“我要上卫生间。”
  在门外冷风中吹了一会儿,侯卫东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的风尘?”心情复杂地点燃了一支烟,在一棵大树后慢慢地抽着。
  “侯卫东。”黑暗处传来了粟明低低的声音,侯卫东连忙走了过去,见确实是粟明,低声叫了一声:“粟镇长。”
  “给我一支烟。”
  侯卫东赶紧递了一支过去,又把火点上。
  粟明美美地抽了一口,笑道:“戒了三个月,还是开戒了,都说烟是坏东西,可是许多长寿老人也抽烟,最终还是基因决定命运。”
  印证自己的经历,侯卫东猜到了粟明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深为自己悬崖勒马而高兴,也为自己差点受不了诱惑而汗颜。
  粟明深吸了两口,道:“明年是交通建设年,上青林公路已在县里挂了号,说不定哪天县里领导就会上来看。你回去以后把公路盯紧点,一定要按照设计图纸组织施工。”
  聊着工作,两人各自抽烟,火星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粟明问道:“你到青林镇来报到的时候,怎么没有组织部门或是领导送你?”
  “拿到人事局的介绍信,我就直接过来,组织部门没人送。”侯卫东心里有些疑惑,道:“这种情况,组织部门要派人送吗?”
  粟明道:“你在青干班学习过,应该认识任林渡。他到李山镇报到的时候,由组织部副部长肖兵亲自送下去的。”
  任林渡长袖善舞,社交能力强,侯卫东自愧不如,但是能让肖兵副部长亲自送到镇里面去,这意味着任林渡家里也有关系,他心情很复杂,道:“我才从学校毕业,很多事情不懂,希望粟镇长多多批评帮助。”
  对于侯卫东被分配到上青林的原因,粟明心里清楚。
  赵永胜有个侄女是今年大学毕业,他准备给其侄女弄一个行政编制,做了一些工作。可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其侄女虽然如愿到了交通局,却是事业编制,而且在养路段。为此,赵永胜颇为不满。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侯卫东被分到了青林镇,组织部门事前没有给镇里面打招呼。于是,侯卫东成了赵永胜的出气筒,被一脚踢到了青林工作组。后来秦飞跃想把侯卫东调到计生办,赵永胜趁着秦飞跃开会之机,在组织部肖兵副部长面前给侯卫东安了一个工作副组长的头衔,实质上否决了秦飞跃的提议。
  赵永胜发配侯卫东的做法,粟明心里一直颇有微词:“一个初出校门的学生,面对逆境,不气馁,不抱怨,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将上青林公路这个老大难问题带入了正常轨道,确实了不起。”他在心里感慨:“赵永胜心胸实在是窄了些,现在又把侯卫东当成了秦飞跃的人。如果老赵不走,侯卫东很难出头,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这些隐秘的事情,他不能与侯卫东明说,只是委婉地出主意道:“听说你爸爸和哥哥都是吴海警察局的,看他们能不能找些关系,争取调进城,或者调回吴海去,在官场发展,没有人照应,难上加难。”
  侯卫东道:“我父亲和哥哥都是普通民警,办调动有难度,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在青林镇也能干出成绩,以后还请粟镇长多多关照。”
  这时,周强匆匆走了过来,道:“你们两位在这里,秦镇长要离开了。”
  侯卫东和粟明到了长着许多大树的院子,秦飞跃已经坐上了车,粟明上了秦飞跃的那辆车。侯卫东则上了周强的车,两辆车的车灯雪亮,刺破夜空。
  青干班结束,侯卫东的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状态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10-7-23 22: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继续修路1





  元旦前三天,粟明带着国土办欧阳林等人来到了上青林。等到高长江、李勇、郑发明、段胖娃等人来到会议室,粟明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受秦镇长委托来开这个会,星期六,祝书记主持召开了大会,传达了沙州市委周昌全书记的指示。周书记指出,沙州作为地级市,交通状况与其地位极不相称。市里要投入巨资,修建沙州的外环线,这条线将益杨、成津、吴海、临江连成一个大圈,形成交通环状结构,实现一小时沙州。”
  粟明说到这里,看了侯卫东一眼,道:“针对上青林公路问题,秦镇长特地向马县长作了汇报。马县长强调这是惠及七千人的大好事,同时也是开发青林山的大事,要求青林镇要把上青林公路作为一项大事来抓。昨天下午,镇里召开了党政联席会,专门研究了上青林公路建设问题。”
  “镇党委政府研究决定,公路建设必须依据图纸严格施工,从独石村上山,然后到尖山村,过了场镇,再到望日村。然后,再从望日村往下连接下青林的公路,形成我们青林镇的环路,这是青林镇的一小时工程。”
  侯卫东暗道:“做成了环路,尖山村和望日村的积极性就会提高。现在他们虽然支持修路,肚子里还有小九九,这一下应该放心了。”用眼睛寻去,尖山村和望日村的头头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秦大江第一个放了大炮,道:“我们不需要镇里制定规划,规划侯疯子已经花钱买来了。关键是钞票,镇政府成立了领导小组,却不拿一分钱,我们不需要领导小组。”
  “你这个秦大江,听我说完好不好?”
  粟明说了秦大江一句,不等其他人开口,道:“现在镇财力不足,并不代表以后。我去年到南方和山东走了一趟,他们的公路建设搞得如火如荼,我们迟早要朝那个方向发展。青林山上多石头和煤炭,以后重车肯定多,所以,我们工作要有前瞻性,虽说修的是机耕道,但是一定要严格按图纸施工,路的宽度最好能有六到八米,路肩、路沿和水沟都要齐全,这样就为将来硬化打下基础。这一点要给社员讲清楚,免得舍不得土地,做起事来小手小脚。”
  等到粟明讲完,高长江还是忍不住问起钱的问题,道:“建设环线的工程量太大了,镇里是否出钱?如果镇里不出钱,很难实现这个目标。”
  “镇里已向县政府打了修路的报告,请求财政解决一部分资金。不过上青林公路目前只能算是乡道,县里是否出钱还是一个未知数。镇里研究决定在明年拿出一部分经费,采取以奖代补的方式来补助修路。”
  粟明强调道:“修路主要还是得依靠上青林老百姓,集一部分资,动用一些积累工和义务工,争取早日把公路基础拉出来。”
  侯卫东心道:“县里奖励了二十万,能否将我的一万五图纸钱给了?”他只是这样想,但是不好意思向粟明开口。
  秦大江听说可以在明年动用积累工和义务工,这才觉得稍稍满意,道:“粟镇长,你绕了半天,直接说钱的事情就行了。”
  粟明对秦大江也有些无可奈何,道:“秦书记,你这人也真是大炮筒子,少说两句憋不死你。”
  秦大江呵呵笑道:“粟镇长总算是弄了点实在货,今天中午我请您喝酒。”
  以前村干部就想动用积累工和义务工,高长江对此事不敢做主。今天粟明代表镇政府主动提起了此事,各村积极性挺高。中午在秦大江家里吃饭,由于粟明在,伙食就比平时开得好一些,秦大江屋里人专门去池塘打了两条鱼,做了一道流行的火锅鱼。
  粟明和秦大江都是好酒量,两人数次喝酒都没有分出胜负。今天两人心情不错,不准其他人帮忙,一对一较量酒量。
  侯卫东和欧阳林坐在屋檐下聊天,侯卫东感慨道:“秦书记真是大公无私,每次我们下村,都是在他家里吃。这样吃下去,他一年的工资恐怕早就被吃完了。”
  欧阳林脸上笑得灿烂无比,道:“你没有搞懂,到村干部家里吃饭,村里是要付钱的。江上山家里那位做菜水平太低,村里来人来客都是安排在秦大江家里。”
  侯卫东再一次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道:“我才到青林镇,很多事情不懂,你要多指教。”
  欧阳林喝了三两多酒,已经有些兴奋,看了看屋内,小声道:“你莫小看了青林镇,人事关系很复杂。你认识苟林吗?他才到镇里工作,得罪了某个领导,结果在镇里无事可做,无人理会,变成了一个影子人,被边缘化了。边缘化意味着镇里有他不多,无他不少,他的仕途算是完了。”
  侯卫东知道苟林在镇上的印象不好,可是没有想到他处于这种地位。他不禁对苟林很是同情,道:“苟林到镇上工作也就一年多,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会被领导边缘化?”
  “说到底也就是一些小事,苟林的主要问题是还把镇政府当成大学,自由散漫,迟到早退,发牢骚当愤青,工作丢三落四。去年镇里发起计生战役,他当时还在计生办工作,不请假,陪女朋友跑出去耍了三天,把分管计生的晁镇长气得暴跳如雷,随后就被踢出了计生办,如今在农技站里混日子。计生办虽然工作辛苦,却是待遇比较好的部门。而农技站这几年日渐走下坡路,苟林由计生办调到了农技站,也算是一种惩罚。”


 楼主| 发表于 2010-7-26 22:35:27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继续修路2






  欧阳林说到这里,暗道:“不仅是苟林,侯卫东其实也被边缘化了,只是这家伙能力出众,虽然远在青林山上,却是混得风生水起,在镇里有了名声。”
  侯卫东心里很不是味道,暗道:“我被发配到上青林乡,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边缘化?”想到了这一点,他如鲠在喉,心情沉重了起来。
  伤感就如一场春雨,来时不知不觉,去时则慢条斯理。侯卫东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说了五遍以上,忧郁却始终盘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吃过饭,侯卫东将粟明等人送到了山口。在下山之际,粟明拍了拍欧阳林的肩膀,打了一个酒嗝,道:“欧阳林工作不错,但是和侯卫东相比,还缺乏点闯劲,你要向侯卫东学习。”
  欧阳林原来是笑眯眯的,见粟明说得严肃,慢慢地就不自在了,道:“我以后多向侯卫东学习。”
  过了元旦,时间到了1994年,上青林一切依然照旧。森林茂密如初,山路依然难走,太阳亦照常升起。
  侯卫东睁开眼睛,暗灰的房顶在头脑中盘旋了一阵,才最终停了下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揉着欲裂的脑袋,摇摇晃晃起了床,他甚至自己也能闻到满屋子酒味。
  “***秦大江,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侯卫东过完了元旦,刚回到了上青林,就被秦大江看见了,秦大江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侯卫东抓住,嚷道:“侯疯子回来了,中午整一桌。”
  安排了伙食以后,秦大江就拉着侯卫东来到公路施工现场。
  “水沟窄了,一定要加宽加深,公路没有涵洞,必须要在几处山沟里做涵洞,刘维来过没有?他应该能发现这些问题。”侯卫东在修路初期,天天看图纸,早已将公路的立体图印在了脑中,而且刘维工程师数次交代,对于山上的泥结石路面,水沟和涵洞必须要完整。走了一圈,他立刻看出了问题。
  秦大江如跟班一样走在侯卫东后面,不停地解释,道:“刘维工程师来过一次,他说必须要做十几个涵洞。做涵洞费时费力费钱,江上山他们几个反对。”
  “秦老大,这条路以后要过重型车,基础设施必须扎实,否则后患无穷。”这些都是刘维多次强调的观点,侯卫东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见村里没有按照图纸来施工,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秦大江属于那种好恶分明的人,看不顺眼之人,即使是领导他也敢放大炮。他独独对比他还要“疯”的侯卫东另眼相看,虚心接受了意见。
  看过公路,支书秦大江、村委会主任江上山、文书陈达川、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杨柄刚、妇女主任朱姚芬以及驻村干部李勇就在基金会的馆子里办了一桌,顺便把隔壁的白春城也喊到了一起。
  村里面热情,让侯卫东也有些感动。心里一感动,行动就豪放起来,一杯接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后与秦大江碰了一个大杯,侯卫东大醉着被抬回了寝室。
  早上一身酒气地出了门,在走廊上遇到高乡长,高乡长指着侯卫东道:“侯老弟,你呀你,又被秦大炮喝醉了,下回别这样干了。”
  侯卫东头痛欲炸,道:“再也不喝酒了,我发誓。”
  高长江笑道:“这种誓,我年轻的时候至少发过一百次,没有用,该喝还得喝,只是要控制量。一个人总是喝醉是愚蠢,不值得交往。一个人总是不喝醉是虚伪,也不值得交往,这是老高几十年对喝酒的经验体会。”
  又问:“这次青干班学完了,有什么安排没有?”
  “还能怎么样?回来继续修路,没有听说其他安排。”
  高长江给他支招:“你从青干班回来,又刚刚过了元旦,一定要到镇里面去一趟,给赵书记、秦镇长汇报一下学习心得。你要主动,不要等着领导来了解你,要主动接触领导,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领导,才能不断进步。我在这方面有教训,如果当年有人指点我,我说不定还在县里哪个衙门坐着。”
  打扫完办公室,侯卫东暗道:“赵永胜和秦飞跃矛盾日深,我一介白丁,最好是躲得远远的。”转念又想:“长期远离领导确实不是办法,这一方面要向任林渡学习,不能长袖善舞,也要学着短袖而舞,舞了总比不舞好。”
  “杨姐,你好,我是工作组侯卫东。”侯卫东先给党政办打了电话。
  青林镇党政办杨凤正在剥瓜子,接到电话,开玩笑道:“侯大学,听说你的新绰号叫侯疯子,这个名字好难听。”
  侯卫东就在电话里笑道:“杨姐,我带了几包吴海瓜子,改天给你送过来。”趁着杨凤高兴,他又道:“镇里的头头在不在办公室?”
  杨凤吐了瓜子壳,道:“秦镇长去县里开农网改造的工作会了,赵书记在办公室。”
  侯卫东心里就有数了,他在党校设计了一份“上青林公路建设进度表”。他找到高长江签了字,誊写了七份,然后提着在益杨县城买来的吴海瓜子,奔向青林政府。
  到了青林政府,侯卫东先到了党政办公室,抽空将吴海瓜子送给杨凤。杨凤接过吴海瓜子,圆脸笑得格外灿烂。
  “这是公路进度表,我交一份到党政办公室。”
  杨凤接过表格,见上面列着公路进度、人员安排、资金情况、困难问题等几个大项,下面还有一些小项,非常清楚,忍不住夸道:“不愧是大学生,这表格做得真漂亮。”
  到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楼主| 发表于 2010-7-27 21:28:25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继续修路3







  “进来。”赵永胜正在看财务报表,见进来的是侯卫东,低头继续看表,把侯卫东晾在一边。
  按照相对论的说法,时间会随着人的感受而变化长短。和美女在一起时间就过得快,和野兽在一起就度日如年。侯卫东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与小佳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总是如飞一般逝去,今天站在赵永胜办公室,二十多秒过得如此之慢,让人痛苦不堪。
  赵永胜故意不理侯卫东,又翻了几页报表,这才抬起头看着侯卫东。侯卫东连忙弯下腰,道:“赵书记,我想给您汇报上青林公路的情况。”
  赵永胜后背靠着大班椅,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捧着将军肚,瞅了进度表看了几眼,问道:“公路已经修到场镇,才用了四万多元,怎么这么少,算对没有?”
  侯卫东解释道:“四万块钱是实际支出现金,其他支出未算进去。为了修公路,三个村投入了一千二百多劳动力,他们都是自带饭菜,也没有发误工补助。发生的费用主要有三大块,一是炸药钱,这个必须要出;二是图纸钱,现在还差刘维工程师五千元;三是工具钱,特别是从青林林场上山的路,前一段全是旺子石,特别硬,工具耗费特别大。”
  赵永胜暗道:“侯卫东比欧阳林和苟林强得多,只要他不跟着秦飞跃跑,还算得上可用之才。”他表情温和了些,又问道:“青亩费如何解决?这么长的公路,这一笔赔偿费也不是小数。”
  侯卫东站在沙发边上,腰杆挺得笔直,道:“这一次修路,在镇党委的领导下,三个村都进行了充分的动员,青亩费都不赔,占用的田土由各村自行进行调剂。”他原本想说在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下,话到嘴边,他将政府两个字扣压在肚里。
  赵永胜难得地夸奖了一句,道:“小侯工作做得很仔细。”他看到侯卫东还在桌旁站着,道:“你坐吧。”
  交代了几句万变不离其宗的废话,赵永胜又低头看财务报表,侯卫东便知趣地告辞。等到侯卫东离开之后,赵永胜靠在大班椅上,闭目沉思:“县里很重视这十名公招生,长期把侯卫东放在工作组里,只怕会引来争议,得找一个机会把他调到镇里来。”
  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又去找到粟明,汇报了工作,递上了进度表。
  上山的路上,侯卫东一直在回想着赵永胜的表情,反复地思考:“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我夹在中间,应该如何相处?是保持着距离,还是投靠一方?”从感情上来说,侯卫东自然跟秦飞跃要走得近一些。可是就乡镇体制来说,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这让侯卫东下不了决心。
  上了山顶,山风习习吹来,无数美景跃入眼前。侯卫东感到天地和心胸都变得开阔起来,他高举着手臂,使劲地吼了两声,焦躁之情似乎随着狂吼而远去了。
  走进小院,邮政代办点的杨新春喊道:“侯大学,有两个电话找你,一个是你女朋友,让你下班给她回过去;另一个说是你的同学蒋大力,他留了一个电话,让你回家以后打过去。”
  “喂,你好,请找蒋大力。”
  电话另一端响起一句粤语,随后又变成了蒋大力粗粗的沙州腔:“东瓜,怎么不和我联系?”侯卫东吼道:“蒋光头,狗日的,回沙州也不过来找我,太不够朋友了。你在广东哪里?做什么?”
  蒋大力话音中很有些志得意满,道:“东瓜,听小佳说你去当山大王了,到底混得如何?如果不行,干脆到广东来,我们哥俩创一番事业。沿海地区和内陆大不一样,经济发达,机会很多,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别在山上耽误了青春。”
  侯卫东好奇地问道:“光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医药代表,说白了就是药厂的推销员,专攻医院。我现在负责一个片区,片区经理。你过来,凭我们哥俩的能耐,过不了多久,又会诞生一个百万富翁。”
  “呵呵,光头,你现在收入如何?”
  “刚到的时候也就一千多块,现在每月我能拿五千以上,最高一月上了万。”
  侯卫东工资不过三百七十块,他听到蒋大力的收入,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吼道:“这是邮政代办点的电话,就在我办公室隔壁,你狗日的工资高,给我打过来。”
  挂了电话,侯卫东心潮难平。蒋大力的话如一块石头落到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波纹。他甚至有些失魂落魄,连《岭西日报》也没有心情去阅读。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又拨通了小佳的电话。电话线里传来小佳兴奋的声音:“卫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得到通知,我被借调到了市建委办公室。”
  到了建委,接触面就大了,特别是可以接触到建委的领导。侯卫东被发配到上青林,距离官场很遥远,对于距离特别敏感,他高兴地道:“这是好事,办公室天天在领导眼皮底下工作,容易出成绩。小佳,祝贺你,亲一个。”
  小佳也在电话里积极回应着,道:“这事还没有给爸爸妈妈说,他们肯定高兴。”
  “他们高兴倒高兴,恐怕更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
  小佳闷了闷,马上转换了话题.道:“段英给我说,刘坤正在追求她。你和刘坤是一个寝室的,他为人如何?”
  想起段英的性感、温柔和体贴,侯卫东暗道:“倒便宜了刘坤这小子。”心里莫名其妙有些酸溜溜的感觉,他知道这种感觉实在很没有道理,赶快调整情绪。
  “刘坤家庭环境好,爸爸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他如今在政府办工作,是李冰副县长的秘书,为人处世也没有大问题,就是有些虚伪。”侯卫东加了一句:“他在学校就对段英垂涎三尺。”
  小佳真诚地道:“段英运气不好,毕业前男朋友分手,工作以后单位效益又差,这一年来她的运气不好,但愿这次选择能给她带来好运。”


发表于 2010-7-28 15: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让论坛的管理员把上面的多余的帖子删除了。
真是的。
[em1]
发表于 2010-7-28 15:31:41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把没有用的灌水帖子删除了,
请楼主清点你的文章是否有缺失。
留言在此!
 楼主| 发表于 2010-7-28 21: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芬刚石场1







  打了两个电话,侯卫东情绪再一次低落。毕业以后,社会就撕掉了大学时的温情面纱,许多现实问题就必须由自己的肩膀扛住。而初出校门的学子肩膀实在稚嫩,又能扛得起多重的压力?
  正在彷徨间,屋外响起曾宪刚的声音:“侯疯子,元旦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到我家里去,今天喝酒。”
  听到喝酒,侯卫东就是一哆嗦,道:“曾主任,酒就免了,现在我的头还在爆炸。”曾宪刚不容分说地道:“今天是我私人请客,只有我们两人,一个外人都没有喊。”
  到了曾宪刚院子,他老婆正在院子里面剖鱼,侯卫东连忙道:“嫂子,给你添麻烦了。”曾宪刚老婆笑声很大,道:“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曾宪刚从来不知道说句客气话。”
  曾宪刚的儿子拖着鼻涕,在院子里和两条黄狗追来追去。
  等到满满一盆鱼端了上来,曾宪刚道:“我老婆曾经到重庆鱼馆打过工,她弄的花椒鱼是上青林最好吃的了,你尝尝。”
  花椒鱼是名副其实的花椒鱼,红海椒和花椒浮在表面上,厚厚的一层,鱼肉嫩而香,味道好极了。酒过三巡,二人微醺,曾宪刚开始说正题了:“疯子,今天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你别客气,有事就说。”
  “照目前这个进度,四五月份,大车就可以上山,我有一个想法。”曾宪刚曾经到广东打过工,他是石匠,曾在江门的一个石场干过。当年日夜开工,片石和碎石仍然供不应求的场景,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中。此时公路修通,当年的场景就浮现出来。
  “我妹妹嫁到了独石村,就在林杨上面不远的地方,公路刚刚从她们家门口经过。她家自留山是一个石山,上面盖层只有几十公分厚。我想投些钱开一个石场,今年是交通建设年,开石场肯定赚钱。”
  侯卫东道:“既然能赚钱,就赶紧开。”
  曾宪刚面露难色,道:“我去年才盖了新房子,钱用得差不多了。石场开起来了,我也没有销路,我的想法是同你合伙干。”
  侯卫东暗道:“我同样没有钱也没有销路,和我合作,这对象似乎是找错了。”他的工资是三百七十块,平时打电话、吃饭、车费,有时还打牌,这三百七十块是月月花光。不过,看着曾宪刚充满着希望的眼神,他不忍当面拒绝,问道:“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曾宪刚并没有干过石场,同样是两眼一抹黑,道:“应该花不了几个钱,主要是人工钱,补偿青亩钱和炸药雷管钱,其他钱还想不出来。”他诚恳地道:“侯疯子,我信任你,只愿意跟你一个人合作。如果石场开好了,有可能改变我的生活,娃儿才能到城里去读异价书。”
  曾宪刚久在大山,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很陌生,因此一门心思想要拉侯卫东入伙,道:“疯子,我们一起搞,你不参加,我心里没有底。”
  侯卫东暗道:“我到上青林是来做事业的,而不是放弃城里生活来乡镇当个小老板。要是在这里当了石场老板,被蒋大力知道得笑掉大牙。”转念又想:“如今这个样子,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曾宪刚坐在侯卫东对面,搓着手,仿佛等着侯卫东的判决。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儿,道:“现在不能决定,明天去看现场,如果确实可以,我们再来说这件事情。”
  晚上,侯卫东在床上翻来滚去,总是想着石场的事情:“三年之内调回沙州,照目前这个状况,我看三年之内调到青林镇都难。当不了官,我就要赚钱,条条大路通北京,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侯卫东看了现场以后,觉得在这个地方开石场,从地理位置到资源量都很合适,而且盖山不厚,开采起来也方便。看到如此好的条件,他也有了些积极性,给高长江请了假,中午提前下了山。从青林镇到益杨县用了三个小时,从益杨县到吴海县又用了三个小时,到了吴海父母的家,已是晚上八点。
  刘光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侯卫东回来,高兴地道:“小三,怎么才回来?吃饭没有?”说着把拖鞋递了过来。
  侯卫东走进自家客厅,心里完全放松下来。他在刘光芬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不客气地抢过遥控器,不停地换台,道:“老妈,你的欣赏水平太低了,又看琼瑶的连续剧,爸在哪里?”
  刘光芬这两天都在和侯永贵争夺客厅彩电控制权。刘光芬要看台湾的连续剧,侯永贵要看动物世界。当然,每次都是刘光芬胜利,侯永贵只得到里屋去看那台小电视。听到儿子说话,侯永贵已经走了出来。他穿了一件棉袄,这是以前军队里发的,已经披了好多年,看上去就有些臃肿。
  侯卫东道:“屋里太冷了,我建议去买一个冷暖空调。”
  刘光芬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买空调可以,你们三兄妹一人赞助两千。”
  厨房里飘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是侯卫东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刘光芬手脚麻利地将饭菜端了上来,道:“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要不然给弄点好吃的。今天中午你姐回来了,我给她烧的肉,你将就吃点剩菜剩饭。”她坐在侯卫东对面,看着儿子几乎是狼吞虎咽,心里特别高兴,嘴上却说:“发了工资,没有给你爸爸和我买一块钱的东西,养儿子有什么用?当年你姐姐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说起二姐,侯卫东想起了段英,问道:“我听说益杨县丝厂效益不好,已经关掉了两个车间,二姐厂里效益如何?”
  刘光芬道:“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你二姐正式下岗了。幸好你姐夫收入高,要不然就惨了,还是在政府机关保险。”
  “上半年厂里还景气,怎么一下就不行了?”
  “下半年国际丝价下落,厂里的问题来了一个大爆发,一下就垮了。那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厂子垮了,看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侯永贵趁着母子俩聊得热闹,就将电视换成了动物世界,然后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刘光芬注意力全部在儿子身上,也没管他。
  “公路修得如何?图纸钱怎么解决的?”
  听说是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侯永贵开始教训道:“公私分明,是两层意思,公家的钱物不能拿,私人钱物只有这么点,也不要轻易贴进去,除非单位给你出书面的借据。”
  侯卫东心里还藏着事,没和父亲计较。吃完一碗饭,刘光芬又连忙给他舀了一碗。侯卫东将红烧肉的浓汤倒到碗里,这种吃法,能将红烧肉的精华全部收入碗中,是他的最爱。刘光芬忍不住揪了揪侯卫东脸颊,道:“你看你,脸上肉都鼓起来了,是不是天天都到村干部家里大吃大喝?”
  侯永贵在一旁道:“村干部喝酒凶得很,下村要少喝些,能耍赖就耍赖。”


 楼主| 发表于 2010-7-29 23:55:05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芬刚石场2







  吃完饭,侯卫东把母亲刘光芬拉进里屋,说了开石场的想法,道:“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号召全市大办交通,益杨县委县政府就把1994年定为交通建设年。这将使沙州市掀起交通建设的高潮,碎石和片石都是修路的必备材料,而上青林山上的石材是益杨全县最好的。所以,开石场肯定没有问题。”
  刘光芬皱着眉头,道:“这不是开石场能否赚钱的事情,中央一直强调干部不准经商。你是编制内的行政干部,若是经营石场就是违纪。我认为你刚刚参加工作,还得在镇里面老老实实地干。这些事情都是旁门左道,你最好不要做,免得以后在单位影响不好。”
  侯卫东迫不得已,将自己在青林镇遇到的事给母亲讲了。刘光芬抹着眼泪,把镇领导骂了一通,道:“三,你爸这人一辈子都在公安一线工作,尽做得罪人的事情。他在益杨没有什么熟人,你还是要依靠自己。”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牟其中用积压的轻工副食品就换回了苏联的大飞机。当官不是唯一的出路,老妈得支持我,让我闯一闯,否则我不甘心。”
  刘光芬摸着儿子硬硬的头发,道:“你的人生路才开始,遇到了小小的挫折,没有必要这样灰心丧气。”
  侯卫东有些火了,道:“妈,你就支持我这一次,我一定会把石场做好,我现在只需要一万块钱的启动资金,你要相信我的决心。”
  刘光芬在侯卫东面前向来心软,见儿子急了,她的心就软了,道:“要做石场可以,我有一个条件,不能用你的名字。我是退休老太婆,用我的名字发挥余热。”
  “用你的名字,以后办执照、税务登记很麻烦的。”
  刘光芬坚持道:“麻烦些怕什么,我得给你留条后路,万一以后你当官了,经商就是你的尾巴。我当**不能给你留个把柄。你别不服气,虽然我没有你文化高,但是我见的事情比你多,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侯卫东知道母亲说得在理,点头同意了。
  刘光芬叮嘱道:“这事别让你爸知道,他的脾气绝对不会让你去办石场。”侯卫东开玩笑道:“妈,你还有私房钱,那多给点。”刘光芬笑道:“再加码,你妈要反悔了。”
  谈完了正事,刘光芬问:“小佳家里还在反对吗?”
  “小佳借调到建委办公室,现在是建委的红人了,她父母当然反对得更厉害。”
  刘光芬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们两人的事情有点玄。小佳在沙州建委办公室,接触的人和事不一样,眼界自然就高了。你如果不尽快调回县里,这桩姻缘肯定成不了。”
  侯卫东最怕听这个问题,他和小佳母亲陈庆蓉约好了三年之期,如今已经过了半年,而调回沙州的目标却如此的遥不可及。他对母亲刘光芬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管得了,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原本这话说起来慷慨激昂,可是想起自己跟着秦飞跃去了望城山庄,和那里的小姐搂了抱了,良心已被抹了一丝黑色,说话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光芬亲自给侯卫东换了干净的床单。她看着三儿就高兴,坐在床边和侯卫东有一句无一句地聊天。
  “你二姐和你姐夫想搞一个小丝厂,他们在丝厂干了这么多年,有许多业务关系,找点工资钱肯定没有问题。”
  “益杨那边的丝绸厂恐怕也不行了,已经关了两个车间。”
  刘光芬坐在床边,习惯性地给儿子理了理被角,嘱咐道:“二姐要开公司,也差钱,我没有借给他们,开公司有风险,我得防着点。今天给你钱的事情,你千万别给你二姐说,免得她不高兴。”
  第二天,侯小英回到了家,听说弟弟在家里,就把他从床上揪了起来,道:“三,听说基金会手续不严,好贷款,你给二姐贷个五万,我现在公司开业,差钱。”
  “我刚刚从基金会贷了一万元,修公路要图纸,而且基金会只贷给当地人,外地人不能办。”
  侯小英道:“基金会管得不严,只要有关系,又懂规矩,什么事情办不成?你把我引见给基金会的人,其他的事情由你姐夫搞定。”
  侯卫东想着白春城的脸孔,同意了二姐的说法,道:“好吧,我去试一试,只是我在镇上无职无权,基金会的人不一定会买我的账。”
  “你不去试又怎么能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胆大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鸡母。爸胆小了一辈子,还不是在基层办傻事?”
  刘光芬对女婿何勇总有些信不过,她躲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回到客厅,故意喊道:“三,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
  吃过早饭,刘光芬和侯卫东一起出门。在车上,她再次告诫道:“你二姐夫生意不稳当,你别帮着他贷款,否则要受拖累。”
  侯卫东和母亲刘光芬一起来到了上青林,先去曾宪刚妹夫家里看盖山。曾宪刚妹妹和妹夫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带着几人来到了后山,几锄头下去,就挖到了硬硬的石头。
  曾宪刚妹夫用锄头敲着石头道:“这石头厚得很,至少十米以上,离山下的公路也近。”
  刘光芬见到了曾宪刚以后,一脸严肃地道:“这个石场是我和你合作,侯卫东最多算个帮忙的,是我的代表。”
  她当惯了老师,此时故意端起架子,还真把曾宪刚镇住了。曾宪刚跟在老太太后面,真如小学生一样。
  回到了上青林场镇,刘光芬亲自动手,给侯卫东宿舍做了彻底的大扫除。又张罗着买了泡菜坛子,找刘阿姨要了老坛水,做了一坛子泡菜。第三天,刘光芬才离开上青林。
  在具体经营石场的理念上,侯卫东与曾宪刚发生了分歧。
  曾宪刚的想法,根本用不着办工商执照,把盖山揭开,申请点炸药,石场就算开张了。有人来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简单而实在。
  侯卫东认为,开石场,小打小闹没有意思,还是要办工商执照,进行税务登记,这样才能和大企业打交道。虽然前期有些投入,最终却能赚得更大利润。
  曾宪刚是把全家所有的钱都投入了石场中,把这个石场看得很重,不肯轻易让步:“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有没有人来买也说不清楚,花这些冤枉钱不值得。我的意思还是先把场子拉起,等到有了生意,再补手续也不迟。”
  侯卫东也没有真正做过生意,他想的东西多是来自书本:“不办手续,拿不到发票,这是违法行为,被查到是要被罚款的。而且和益杨县的大企业打交道,我们一定要正规,这是从长计议的做法。”
  曾宪刚摇头道:“山上石头到处都是,我们两人把石场开起以后,肯定有许多人也跟着开。他们肯定不会去办手续,如果我们的费用比他们高,就没有生意。”
  侯卫东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还是主张把手续办好,名正才能言顺。我们一定要盯住大用户,小敲小打没有多大意思。”
  最后两人都退后一步,先借着修公路之机,把石场开起来。与此同时,逐步把手续补齐。



 楼主| 发表于 2010-7-31 00:38:07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乡道变县道1







  到了1月中旬,从下青林公路连接到独石村办公室的公路毛坯已经出来了。铺上片石和碎石,压实以后就可以通车,只是到了这一步就必须用压路机等机械,单凭人力无法解决了。
  侯卫东找到粟明,递上了有刘维工程师建议的申请表,想到镇里争取一些资金。粟明仔细看了进度表,道:“如果铺片石和碎石,费用不低啊。”
  侯卫东道:“整个公路其实分为两段,一段是上山公路,另一是山顶公路。山顶路是平路,可以暂时不铺片石。但是上山路是盘山路,不铺片石和碎石,这路根本不能通行。”他笑眯眯地对粟明道:“粟镇长,这一次县里奖励了二十万,能否用一点在公路上?”
  镇政府实行的是财政一支笔审批,粟明是副职,没有签字权。况且这个修路领导小组并没有得到一分钱的使用授权,粟明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秦镇长,看他的想法有没有变化。”
  秦飞跃看了申请表,道:“这事先放一放,我刚刚得到了准确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给大家通报。交通局编制了全县乡村公路规划,四大班子集体听取了汇报,原则上同意了这个规划。在规划中,上青林有一条公路,不仅要与下青林相连,而且还要朝西走,将李山镇、吴滩镇、来龙镇这一大片联结起来。”
  李山镇、吴滩镇、来龙镇是益杨的几个建制镇,与青林镇、赤梅镇隔山相望,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公里。但是,从青林镇到李家镇等镇,由于互相没有通公路,则必须先到益杨县,然后再从益杨转车。也就是说,从青林镇步行到李家镇,翻山越岭也就只要一个小时,而坐客车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比步行还要慢。
  秦飞跃道:“上青林公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县道,县道就应该由县级财政来投资,镇里不要急于投资进去,免得花冤枉钱。”
  粟明脑袋转得快,道:“规划是规划,真正落实还有一段时间。1994年是交通建设年,各镇都不傻,一定会各显神通,争取县财政在当地投钱修路。”
  秦飞跃胸有成竹地道:“镇里目前不能投钱,等到上青林到三个村的全路段毛坯挖出来再说。毛坯挖出来,这是青林镇最有利的竞争条件。县里马上要开人代会了,我准备找马县长汇报此事,争取把上青林公路纳入县政府的重点工程。真要是修通了上青林公路,上青林资源就被盘活了。”
  他又道:“这个消息最好不要跟上青林干部说,说了,很有可能引起变数。”
  尽管秦飞跃封锁了消息,侯卫东却无意间从刘维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心里既高兴又紧张,找到高长江合计,道:“县道的等级比乡村道要高得多,幸好当初修公路毛坯的时候,严格按图施工,如果当时偷工减料,说不定就要返工,实在是万幸。”
  高长江想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道:“侯老弟,如果县里把上青林公路升格为县道,村干部恐怕就不愿意义务修路。”
  侯卫东仔细考虑以后,道:“这事瞒不住村干部,我想开个村干部会,把事情讲透。这条路绝对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变数极大。”
  上青林三个村为了修好公路,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有人出人,有力出力,青亩费分文不付,田土的调整也由各村自己处理。这些开支,若按照部颁标准来说,是一笔大数目。由于村民们修路的心情很迫切,实际上就由三个村七千人共同承担了这笔费用。但是乡村道路升格成了县道,理论上修路的主体就变成了县政府,再让三个村的干部无偿支援,恐怕有些困难。侯卫东天天与这几位村干部在一起,也很了解他们肚子里的小九九。高长江指出问题以后,他便明白过来。
  果然,村干部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三个村的六位主要干部表情各异。在贺合全等人的要求下,工作组又开了一次会。
  望日村的书记贺合全态度很坚决,道:“现在公路已经到了尖山村。望日村里投了工出了钱,我不管是不是变成县道,先把毛坯修到望日村再说。”
  侯卫东没有想到贺合全是这个态度,顿时喜出望外。
  秦大江打起了小算盘,公路毛坯已经将独石村全村贯通,如果县里接手,独石村就可以不用投资投劳了,而且就算县里暂时不投资,用块石、片石铺一层,汽车已经能够上山了,道:“公路升格成县道,就不是我们三个村的事情了,县里肯定要出钱,我们继续无偿投资投劳就是傻子,白花钱。”
  秦大江的说法引起了大部分村干部的响应。修公路所用资金不在少数,如果能让县财政出钱,村民不仅可以不出劳,而且或多或少都可以获得一些补助。
  看着村干部纷纷附和秦大江的说法,侯卫东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等大家充分讨论,他立场鲜明地道:“我的意见很明确,如今公路已经修到了尖山村,大家再努力一月,就能修到望日村。如果这次停下来,以后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通过修路之事,侯卫东在上青林各村中有了威信。他表了态以后,贺合全立刻附和道:“修独石和尖山那一段,望日村一个人没有少,一分钱也没有少出。现在秦大炮想不修,绝对搁不平。如果真要把工程停下来,我要组织人把前面的公路挖断,要想停工,大家谁都别想通车。”
  秦大江和江上山就不太好唱反调了。
  尖山村支书唐桂元道:“侯大学,县里是否明确要修上青林公路?”


 楼主| 发表于 2010-8-2 23: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乡道变县道2







  侯卫东道:“我得到的消息,县里现在只是做了规划,还是落在纸上的东西,是否动工,谁也说不清楚。而且全县乡村道路规划,涉及全县所有乡镇,先修哪一条也没有明确。我的意思是按照原计划继续修路,现在把公路停下来,再修就难了。”
  江上山与秦大江抱着同样的心思,道:“侯疯子,如果县里面真要同意修路,我们三个村继续投劳,算起来亏惨了。”
  高长江一直没有说话,见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道:“我们把公路毛坯修出来,将会增加上青林公路的竞争力。再找高志远书记出面做工作,县里投资的希望就很大,你们不要看眼前利益,要看长远算大账。只要通了公路,还怕收不回投资?而且,只要县里确定要修上青林公路,就要打水泥路面,前期的投入又算得上什么?”
  高长江的话入情入理,大家都不说话,各算各的账。
  散了会,这些村干部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公路之事。过了一会儿,各村干部就陆续走了,没有如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喝酒,他们急着回去找村里其他干部来一起合计此事。
  这半年,侯卫东一直在和这些村干部亲密接触。村干部给他最深的印象是“现实性”,他们接触的都是具体事,玩虚的解决不了问题,往往注重实际利益。
  此时,侯卫东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算了算,各村为了修公路,按每天出工五百人计算,每人每天误工费十元,就是五千块,十天就是五万,百天就是五十万。这还不算侵占了田土的补偿和青亩费用。面对这么一笔巨大的费用,秦大江等村干部怦然心动,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如果突然停工,但是县里规划又迟迟没有落实,则会造成公路烂尾。村民修路积极性受挫以后,再次动员就很有难度。
  侯卫东感到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在心里骂道:“他*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让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来做,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事,总觉得不踏实,又来到高长江家中,道:“我在办公室实在是坐不住,刚才虽然把会开了,村里干部的思想没有统一下来,至少秦大江和江上山还有小算盘。”
  高长江怕冷,家中就烧了一个铁皮炉子。铁皮炉子外面有一根铁管子,能把煤烟全部接走。屋里空气倒也不难闻,还有一股子飘来荡去的烤红苕香气。他看见侯卫东为难的神情,道:“先坐下来烤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两人好好合计合计。”
  火炉烧得很旺,一阵热气扑来,比在冷清清的办公室坐着舒服得多。来找高长江之前,侯卫东心中对镇领导很有些腹诽,可是坐下来之后,想到修路之事纯粹是自己找的,也怨不得别人,便将抱怨压了下去。
  “如果县里投资,上青林公路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高乡长能否代表上青林去找一找高志远主任?只要他肯帮忙,县里就会更加重视上青林公路。”
  高长江想得更多一些,道:“我已是退居二线,代表青林山去找老书记不太合适。秦飞跃或是赵永胜亲自出面才显得正式,也是对老书记的尊重。”
  “上青林一直想修路,几年来,却总是说来说去没有动手。这一次动了工,侯兄弟起了很大的作用。”高长江话锋一转,“你能起大作用的主要原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大,做事没有顾忌,反而把修路这件大难事情弄了起来。”
  侯卫东品了品这话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上青林公路动工以后,他一直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能力非凡,可是在高长江眼中却是傻大胆,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沮丧。不过,面临着公路何去何从的重大问题,他很快将小小的沮丧抛到一边,盯着炉火,暗道:“三年之内调回沙州,如果循规蹈矩,纯粹是痴人说梦。不管别人怎么说,修路一定不能半途而废。”口里道:“初生牛犊也有好处,就是不管不顾往前冲,我这就给粟镇长打电话,说后天我们要到高志远书记家去拜访,随便镇领导去不去。”
  高长江看着侯卫东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道:“侯老弟,你还真是不愧侯疯子的光荣称号,老哥开始佩服你了。”
  侯卫东拨通了粟明电话,道:“粟镇长,我是侯卫东,跟你汇报一下修路的事情。”
  粟明没有料到上青林诸人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他详细问道:“村里对这事是什么态度?”
  “工作组刚刚开了会,村里意见并不统一。贺合全想继续修路,秦大江想停下来,尖山村是两可之间。”
  这些情况粟明是料到的,道:“我明天争取上山找秦大江、贺合全谈谈,我同意你的观点,上青林公路还是要继续修。”
  侯卫东很郑重地道:“粟镇长,上青林七千人为了修路付出了艰辛努力,现在涉及县里决策,我建议由镇里出面去拜访高志远主任,请他说几句话,将上青林公路纳入大办交通的重点工程。”
  听到侯卫东开始指挥起镇领导,粟明调侃道:“侯大学已经有了安排,我们商量以后再给你汇报。”挂了电话以后,他想了想侯卫东的建议,觉得很有道理,便在党政联席会提出了这事,当然他没有说这是侯卫东的提议。
  秦飞跃对粟明的做法很有些看法,心道:“这事你先给我说一声,暗中操作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提到党政联席会上。”
  赵永胜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他狠狠地瞪了粟明一眼,然后道:“粟镇长的想法很有道理,高志远是沙州市人大主任,在县里能说得上话。我和他在一起工作过,比较熟悉,明天就由我带队去拜访高主任。”
  他想了想,补充道:“高长江与高志远很熟悉,他跟我去。侯卫东一直在施工现场,熟悉情况,他也去。”他这样安排也存了心思,尽量不让秦飞跃、粟明等人与高志远直接联系。


 楼主| 发表于 2010-8-3 18: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乡道变县道3








  赵永胜的理由摆得上桌面,秦飞跃不好去争,心道:“你去找高志远,我就去找马县长汇报工作,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两位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等到粟明回了电话,高长江不停地摇头,道:“侯兄弟,你真是傻大胆,居然能够指挥起党委书记来了。你是一员福将,总是能心想事成。
  “老书记特别喜欢吃上青林望日村的风干野鸡,让我们去弄十只风干野鸡,记住,一定要选最好的风干野鸡。明天,你、我还有赵永胜一起到沙州。”
  侯卫东没有耽误时间,他从高长江火炉下面掏出来一块烤得喷喷香的红薯,边吃边走,很快到了望日村。
  见到了贺合全,侯卫东单刀直入地道:“贺书记,给我找十只风干的野鸡,要最好的。”
  “侯疯子,风干的野鸡要五十块钱一只,你弄这么多来干什么?哪个出钱?”贺合全头顶上没有多少头发,有个绰号叫做贺绝顶,来自于聪明绝顶这个成语。据说这个绰号的创作者还是铁柄生校长。
  “这条路不能停工,但是县里的钱不要白不要。赵书记准备带队到沙州去一趟,找高志远老书记出面,争取将上青林公路纳入县里的规划。”
  上青林山的人都把高志远看成了力量的化身,听说是去找高志远,贺合全道:“我马上就去找,这钱是不是由镇里面解决?十只就是五百元,村里面负担不起。”
  侯卫东道:“明天要把野鸡收齐,钱的问题等我们回来再说。镇里面解决不了,就让三个村平摊。”
  贺合全愤愤地道:“秦大江那个锤子人,独石村上山的路拉出来了,他想打退堂鼓,绝对搁不平。”
  为了不让公路停修,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就如外交官一样,穿梭在三个村的干部家中。他不断游说各村,让他们仍然按照原计划继续投入劳力,不能让工程停工。
  秦大江等人还是给了侯卫东三分薄面,没有马上让工程停下来。
  第二天早上,高长江和侯卫东6点30分就起了床。此时天仍然黑沉沉一片,两人打着手电,在一片狗叫声中往下青林赶去。到了青林场镇,天空才慢慢地亮了起来,两人在青林镇外面的面馆,一人要了一碗炸酱面,“吸吸溜溜”地吃了起来。
  侯卫东脚边放了一个竹编背篼,里面是用蛇皮袋装着的风干野鸡,这是从望日村收来的礼品。尽管是冬天,背着这一筐东西下山,他额头上还是微微有些发汗。
  在镇政府大门等到8点,一辆桑塔纳滑了过来。司机小张平时对人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把车停在了院中,拿了一个水桶,开始洗车。
  高长江走了过去,道:“小张,来抽烟。”小张又擦了几把,这才接过烟抽,怨道:“高乡长,又有啥子事情,跑沙州来回好几个小时,硬是整死人。”
  侯卫东把风干的野鸡提了过来,礼貌地道:“张师傅,能不能把这个东西放到后备箱?”小张继续抽烟,视侯卫东如无物,正眼也没有瞧一眼,更没有反应。
  侯卫东提着蛇皮袋,尴尬地站在一旁,耐着性子道:“张师傅,这是带到沙州去的望日村野鸡。”
  小张仍然没有反应,他吸劲抽了两口烟,提起水桶,又开始擦汽车,嘴里道:“拿到一边去!”
  这一下,侯卫东脸上就挂不住了。因为对方是赵永胜的司机,他忍着怒气。如果眼神是刀,侯卫东已经将小张杀死了无数遍。
  小张仗着是党委书记的专职驾驶员,向来眼高于顶。有一天,侯卫东在粟明家中吃了饭,当时秦飞跃、粟明、晁杰、黄正兵都在场。此事不知被谁传到赵永胜耳中,他在车上骂道:“侯卫东到镇里不好好工作,成天钻营拍马,素质真是太低了。他还是党员,也不知怎么入的党?”
  小张天天跟着赵永胜,对其好恶了解甚深,此时见到了侯卫东,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看着故意给自己难堪的小张,侯卫东心中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狗*的小张,你要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他毕竟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修身养气的功夫很不到家,脸上已带出些怒色。
  高长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小张是臭脾气,担心侯卫东控制不了情绪,便故意无话找话地对侯卫东道:“你到了沙州,可以抽空去看一看张小佳。小佳虽然是大城市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娇气。”
  正在这时,赵永胜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赵永胜和高长江说了几句,高长江来到了侯卫东身边,神情很无奈地道:“老弟,你今天不去了,到领导家里去拜访,人多了效果反而不好。”
  侯卫东没有想到赵永胜不让他去沙州。本来去不去沙州也无所谓,只是赵永胜这种做法太伤人自尊心了。他的血使劲地往上涌,恨不得一拳打在赵永胜的脸上。
  赵永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中年妇女、年轻人和高长江坐在了后排,小汽车屁股冒着烟,骄傲地离开了镇政府大院子,将孤零零的侯卫东扔在一旁。侯卫东眼中有了隐隐的泪光。“男子汉,要坚强。”他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陆续有人进了院子,侯卫东不想见到镇上的人,他昂首阔步地走出政府大院,仿佛又充满了斗志。
  一条小路,指向上青林,一条公路,去往益杨县城。侯卫东站在十字路口彷徨,赵永胜、小张两人的面容就在脸前飞来飞去,让他愤恨不已,与此同时,他对前途也有了莫名的灰心。
  “我要把石场好好办起来,老子水路不通走旱路,仕途不通我就走商路,老子找刘维通关系,交通局修路要碎石,这是发财的大好时机。”打定了主意,充满愤怒的侯卫东就上了前往益杨的公共汽车,在中午11点的时候,他来到了益杨县交通局。


 楼主| 发表于 2010-8-5 05:39:35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乡道变县道4







  侯卫东经常来找刘维,科里面的同志都把他认熟了。一名短发男子道:“刘维升官了,换了办公室,在隔壁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只有一张办公桌,还有一排书柜,另外还配置了一台电脑。刘维坐在旋转椅子上,人虽然丑点,却也是人模狗样。
  侯卫东道:“刘工,当了科长也不通知一声,今天中午我请客,以示祝贺。”
  上青林开始修路以后,刘维已上了六次山,和侯卫东颇为熟悉了,道:“侯疯子,你小子不在公路上盯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是来了解全县交通大形势。”
  刘维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幅地图,道:“你看这地形,只要修通了上青林公路,南部的五个乡镇就连成了片,上青林山上的资源也就可以大开发。上青林公路肯定要修,只是什么时候修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当然,其他乡镇也各有优势,不少乡镇的头头已经约了局长们吃饭。青林镇领导反应最迟钝,居然只派了你一个小虾米过来探听虚实。”
  侯卫东知道刘维和高志远是亲戚关系,没有隐瞒他,道:“赵永胜和高乡长今天到沙州去找高书记,请他出面做工作。”
  刘维听说镇里有了行动,道:“只要高主任愿意出面,县里会考虑他的意见的。而且上青林公路的毛坯已经拉了一大半了,对于捉襟见肘的县财政来于说,这是一个有利的竞争点。”
  下班时间到了以后,侯卫东把刘维拉到了馆子里,点了一大桌子菜,边吃边聊。
  侯卫东敬了酒,道:“我有位亲戚在独石村开了一家石场,既然全县大办交通,碎石和片石用量肯定很大,你到时介绍些工程过来。”
  刘维明白是侯卫东办的石场,他用劲拍了侯卫东肩膀:“侯疯子很有商业头脑,上青林石头是极佳的修路材料,以后用量一定很大,你现在可以尽量扩大规模,到时只怕你供应不及。”
  上青林石头到处都是,谁也无法做垄断生意,侯卫东开始诱导刘维,道:“你在交通部门,熟人多,干脆我们合伙再办一个石场。”
  “如果是前一段,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做这个生意。我现在刚接手工程科工作,休息时间又要帮人画图,没有精力去搞石场。不过,侯疯子你放心,到时我会帮你介绍业务。”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高志远已经表态要把他调到市交通局,因此他暂时没有考虑青林镇的事情。
  吃饱喝足,刘维自去上班,侯卫东在街上闲逛。突然他心里涌起了对小佳的思念,就到公用电话上给小佳拨通了电话。
  小佳借调到建委以后,她就和另一个女孩子两人一个办公室,而另一个女孩子长期不在。因此,侯卫东和小佳两人通话方便了许多。接通了小佳的电话,侯卫东满腹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在他心目中,办石场是很低档的一种选择,意味着在镇里混得不好,更意味着三年内调入沙州已成泡影。侯卫东怕小佳对自己失望,有意无意向小佳隐瞒了这件事情。
  小佳毕业之后一直很顺,没有体会到侯卫东在偏僻乡镇所经历的痛苦,道:“你在哪里?你昨天说要到沙州来,什么时候到?”
  想起早上的事情他就冒火,侯卫东自尊心强,没有给小佳说起这件窝囊事,道:“今天有事来不了,改天来。”
  小佳抱怨了几句,问道:“现在大学毕业慢慢开始搞双向选择了,还有好几个月大学才毕业,办公室已经收到了不少自荐信。对了,你们镇里的书记是不是叫赵永胜?”
  “你怎么知道赵永胜?”
  “他儿子今年6月从武汉大学毕业,想进沙州建委,把自荐书寄了过来。我看他的简历上说父亲是青林镇党委书记,他条件不错,我准备把他的自荐书送给柳副主任。”
  侯卫东一下就明白过来,赵永胜肯定是带着老婆儿子到沙州去找关系了,心道:“难怪他不让我跟着到沙州,老天有眼,现世现报。”他就将赵永胜如何阻止自己调到计生办,以及今天之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小佳听。
  小佳听说心上人受了委屈,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愤愤地道:“我这就把他的自荐书扔到厕所去。”
  侯卫东连忙道:“那小子寄的是平信还是挂号?”
  小佳道:“是平信。”
  侯卫东听说小佳要把信毁了,觉得这样做不道德,可是想起早晨的遭遇,心肠又硬了起来,道:“小佳,谢谢你,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你是我的老公,谁欺负你,我就跟谁急。”小佳道,“这封信落在我手上,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挂了电话,侯卫东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他沿着街道朝书店走,想找一找有关建筑材料方面的书。
  忽然,一辆车停了下来,车窗打开,镇长秦飞跃道:“侯卫东,你不是到沙州去了,怎么还在这里?”
  侯卫东道:“赵书记说用不着去这么多人。我刚从交通局出来,找刘工问了个技术问题。”
  秦飞跃招了招手,道:“上车。”
  等侯卫东上了车,秦飞跃问道:“马县长下午3点30分要听我汇报上青林公路的建设情况,你跟我一起去。这是你送来的进度表,数据是否准确?”
  侯卫东心里一热,道:“这些数据都核实过多次,一点水分都没有。”他坐在后厢,看着秦飞跃的后背,心道:“秦飞跃比赵永胜好,居然能够带我去见县长。”
  到了县政府,秦飞跃叮嘱道:“马县长很细心,如果我有什么数据或是问题答不上来,你要赶快提醒。”
  侯卫东回想了一遍公路的事情,由于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所以很有信心。

 楼主| 发表于 2010-8-6 02: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乡道变县道5






  七品官,在说唱文学中向来要加上一个前缀——芝麻,表示对县令等七品官的轻视。侯卫东在学生时代深受说唱文学的毒害,将益杨县长看成了七品芝麻小官。此时被秦飞跃带着去面见县长,他在上楼的时候居然有些慌乱,暗自为自己打气道:“县长也是人,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紧张个屁。”
  县长办公室房门关着,是那种做工精致的防盗门。秦飞跃正准备敲门,门却打开了,一人走了出来,他神情颇为严肃,道:“秦镇长,你稍等一会儿,马县长正在和李县长谈事情。”
  秦飞跃满脸是笑容,道:“桂主任,什么时候到青林来视察工作?”
  桂主任叫桂刚,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三十四岁,是益杨县的后起之秀。他一边走一边道:“秦镇,等春天来了,我带几个人到青林山上去打野鸡。”虽然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和镇长都是正科级,可是府办主任长期跟在县长身边,其分量自然不是镇长所能相比的。
  秦飞跃道:“一言为定,到时我给桂主任打电话。”
  在门外等了约半个小时,秦飞跃这才进了马有财办公室。
  侯卫东第一次见识了县长的办公室。办公室约有四十个平方,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柜,摆满了厚厚的大部头。办公桌前面摆了几张沙发,屋角放着几盆茂盛的室内植物。一侧墙上挂着一个条幅,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宁静致远”。
  马有财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前,他和李冰副县长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些交通建设的效果图。对于先修哪一条路,县里意见并不统一。李冰分管交通,已经做了两套方案,其中一套是在1994年修通上青林公路。
  “秦镇,说说上青林公路的情况?”马有财背靠沙发,眼睛余光似乎看了侯卫东一眼。
  秦飞跃显然经过了精心准备,汇报得很是流畅,也抓得住重点。
  汇报结束后,马有财道:“现在看来,修上青林公路无非就是两个优势,一是将青林、李山等五个镇连接了起来,二是盘活了上青林的矿产资源。”
  他话锋一转,道:“大办交通建设,并不是全县每个镇都同时修路,应突出重点,集全县之力,先将连接沙州和吴海等地的干线上档升级。公路等级一定高,修一条就要成一条,彻底改变益杨县对外交通不便的现状。至于上青林公路,虽然有很多优势,但是毕竟是局部问题,先放一放,就不纳入九四公路建设年计划了。”
  侯卫东心里大急,看着秦飞跃,希望他能多汇报两句。
  秦飞跃是行政一把手,他知道马有财喜欢听什么,道:“马县长,上青林山上有石灰石和煤,储量很大。如果开发出来,五年之内,至少可以增加五百万税收,对益杨城的建设有益处。”
  马有财不为所动,很舒适地靠在了沙发上,道:“县里经费捉襟见肘,有所为有所不为,先修通干线,这个大方针不能变。”
  听马县长这样说,秦飞跃也就不好多说。
  侯卫东急了,在一旁大着胆子道:“马县长,上青林独石、尖山和望日三个村投劳五十万人次,已经将上青林公路基础挖出来了。县里不用投资太多,就可以得到一条很好的公路,不仅能盘活资源,而且连通五个镇,有百利无一弊。”他天天泡在上青林公路上,此时情急之下说出来,一下就讲到要害处。
  马有财反问道:“五十万人次,这个数据怎么来的?”
  侯卫东对于修路的各项数据烂熟于胸,道:“上青林总人口七千五百六十二人,三个村每天出劳力一百五十多人,每天就有近五百人。从10月初开始修到现在,除去下雨天,有近九十多天,出劳也就有五十多万人次。”
  马有财不动声色地问道:“误工费等费用如何解决?”上一次秦飞跃在会上发言,主要讲镇里如何决策如何组织,并未对村民投劳讲得太具体。
  秦飞跃连忙道:“由于没有路,上青林守着宝山受穷,所以镇里组织修路,上青林群众一呼百应,都愿意无偿投劳,误工费、青亩费一分钱都没有要,而且中午自带伙食。镇里解决的主要是炸药、图纸费以及必要的工具费。”
  马有财点了点头,道:“青林镇这种不等不靠的做法很值得肯定。有些乡镇道路破烂不堪,也不想想办法派人维护,眼睛就只盯着县财政。”他又夸了侯卫东一句:“这个小伙子头脑很清楚。”
  秦飞跃这才介绍:“他是侯卫东,去年公招的大学生,是镇里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得到县领导亲口表扬,侯卫东只觉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脑门,虽然是冬天,背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我这个人,喜欢鞭打快牛,更喜欢给快牛吃草,既然青林镇修路的愿望这样强烈,又有这样的基础,县里可以考虑一部分资金。李县长,到时你制定一个方案,在常务会上研究。”
  李冰道:“上青林公路是山岭重丘道路,公路计划修多长?”
  秦飞跃一时语塞,侯卫东接过话头,道:“目前准备修十六公里,如果修到最远的望日村以西,就在二十公里左右。”
  李冰道:“我的初步想法是由交通局组织专业施工单位来铺路面,我估计得有上百万。镇里要保证提供片石和碎石,村里则免费出劳力,具体方案拿出来以后,拿到政府常务会上研究。”
  秦飞跃脸有喜色,他还想为镇里多争取一些,道:“铺路要用大量片石和碎石,这笔费用也不得了,镇里承担有些困难。”
  马有财基本同意了李冰的方案,定了调子:“就按照老李所说的方法办,这条路,县里已经以奖代补给了二十万。等常务会议通过以后,让曾昭强早日介入,把这条路修成样板路,公路通车以后,我要带领全县乡镇的一把手来参观。”

  
 楼主| 发表于 2010-8-6 21:35:10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郎才女貌1






  从马有财办公室出来,秦飞跃很是高兴,他对侯卫东的表现也很满意,夸道:“侯卫东表现得好,今天这事很有成果,今天中午你要多喝几杯,我检查你的酒量。”
  侯卫东听了这活,禁不住就想起了望城山庄的事情,他心口一阵乱跳。
  上了小车,秦飞跃就取出一部大哥大,道:“喂,我是秦飞跃,找个地方喝酒。”打完电话,他对司机道:“到益杨宾馆。”
  到了宾馆,火佛煤矿的周强已经等在里面。桌上摆了几个花式冷盘,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打开了一瓶五粮液,站在一旁等候,周强道:“秦镇,今天整一瓶还是两瓶?”
  秦飞跃想起一个问题,道:“周强,我在车上打电话,没有耽误就直奔这里,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周强头上还冒着热气,道:“我本来就在宾馆里,宾馆顶楼新修了健身中心,我在上面跑步。”他拍着自己的肚子,“这几年,也不知怎么搞的,这肚子一天天就朝外鼓。再不锻炼,恐怕就要三高了,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都是富贵病,十年前,哪里听说过三高症?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改革开放确实是好政策,我们终于患上了美帝国主义才得的病,也算从得病这方面提前实现了赶英超美!”
  虽然这是歪理,可也歪得有几分道理。大家想想也是,笑了起来。
  一瓶五粮液,用高脚玻璃杯恰恰能倒四杯,秦飞跃感叹道:“我们喝酒必须要实行改革了,上青林就是一个大酒窝子,每一次喝酒都要搞得死去活来。这种喝法已经落伍了,以后我们内部人不要拼命地喝,今天我定个量,只准喝一瓶,侯卫东除外。”
  只喝一杯酒,这顿饭就吃得轻松,谈笑间,美食就灰飞烟灭,一瓶酒,侯卫东喝了一半。
  周强意犹未尽地道:“宾馆新开了一间歌厅,设备好,我们去吼几声,出出酒气。”
  听说不去望城山庄,侯卫东松了一口气,他心道:“外面的世界发展真是快,毕业前还流行大舞厅跳舞,现在跳舞就落后了,最时髦的是唱卡拉OK。”
  上了六楼,见到一些闪亮的满天星,满天星后面写着三个暧昧的艺术字——今朝醉。艺术字外面是一圈追光灯,就如女人会说话的眼睛一般。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侍应生走了过来,周强不等侍应生相询,道:“到帝皇大包。”
  侍应生就将周强等人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面设施一应俱全。侯卫东是第一次来这种包间,就藏拙,坐在一边不说话。
  周强在里面如鱼得水,很老练地对侍应生道:“找几个漂亮的,来一打啤酒。”
  随后又进来了一个穿着学生服的女侍应生。她身上穿着学生服,但是学生服却只到腰间,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腰身,很刺眼。
  周强在侯卫东耳边暧昧地笑道:“这种女孩在这里面叫做公主,只能看不能摸。当然只要肯花钱,摸摸也可以。”
  过了一会儿,侍应生就端来了果盘和酒杯,穿着学生装的小妹妹就开始放音乐。侯卫东没有想到,她放的第一曲,就是那首略显忧伤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一个侍应生带了四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年轻女子站了一排,高个子恭敬地对周强道:“先生,这四位小妹你满意吗?”
  侯卫东偷眼看坐在一旁的秦飞跃,见他安之若素,心中暗道:“看来秦飞跃是真好这一口。”转过心思又想:“他带我来做这些事情,看来把我当成了心腹手下了。”想到了今天给自己难堪的赵永胜,秦飞跃对自己的重视就显得格外的珍贵。
  见秦飞跃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周强打了一个响指:“OK,就这几人。”周强主动把一位最性感的女子拉到了秦飞跃身边,把一位略青涩的女子带到了侯卫东身边。有秦飞跃在一旁,侯卫东无论如何也放不开。他在沙发上挪一挪,与那女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那女子随即又移了过来。
  “送战友,踏征程……”小厅里回荡着秦飞跃雄浑的声音,他毫不顾忌地搂着身边的女子放声高歌。在沙发的另一端中,周强把那女子弄得“格格”直笑,也不知他对那个女子说了什么。
  秦飞跃数次喝酒都带着侯卫东,这让周强对侯卫东重视起来。他摸了小姐几把,拿着两个小杯,走到了侯卫东身边。碰了酒,周强凑在侯卫东耳边道:“兄弟在青林镇讨饭吃,多多关照。”
  侯卫东道:“周总客气了,你要关照我。”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周强突然道:“赵永胜是笑面虎,你以后和他打交道要多留些心眼。他办事手太黑,如果把我惹急了,一封信寄到检察院,他吃不了兜着走。”
  侯卫东虽然对赵永胜的感觉也不好,可是他与周强没有深交,只是敷衍着。


 楼主| 发表于 2010-8-9 23: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郎才女貌2





  周强格外亲热地道:“你以后有发票就拿给我,当哥哥的给你处理。企业办、派出所的头头都在企业报账,老弟别太老实。”
  涉及这些敏感问题,侯卫东更不愿意谈得过深。去点了两首歌,唱完歌,秦飞跃和周强不知所踪,陪他的女子就想把他拉到黑屋子去。侯卫东只是和她跳舞,不肯进那间黑屋子,让那女子颇为不满意。
  几个人离开益杨宾馆的时候,已经是9点过了。侯卫东谎称在城里有亲戚,便在宾馆门口与秦飞跃分了手。
  “秦飞跃耍得太肆无忌惮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侯卫东想到秦飞跃的行为不断地摇头。可是想到秦飞跃镇长的身份,侯卫东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我的胆子小了,落后于时代?”
  等到秦飞跃和周强的小车绝尘而去,侯卫东就准备打出租车到沙州学院的招待所。他站在路边刚刚朝左看,却吃惊地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刘坤和段英。
  两人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谈笑着。刘坤穿了一件黑色风衣,黑色大衣没有扣,里面是一件藏青色西装,很有青年才俊的派头。段英穿了一身灰色长大衣,头发就和小佳一样,烫了一个时髦的小卷发。
  郎才女貌,颇为般配。
  “刘坤到底将段英追到了手。”
  侯卫东见段英和刘坤走在了一起,心里觉得酸酸的。这种感觉就如自己的东西,虽然平时没有用,也不愿意被他人取走。
  刘坤看见了侯卫东,快活地道:“侯卫东,你在这干吗?”
  侯卫东这才装作发现了两人,道:“刘坤,段英,是你们!”
  刘坤一脸的幸福,道:“我和侯卫东是一个寝室,段英和张小佳也是一个寝室,我们还真有缘分。等小佳到益杨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玩。”
  面对着侯卫东,段英内心就微微地起了波澜,这一段时间她与侯卫东多次见面,不知不觉之中心里有了他的影子。可是侯卫东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今绢纺厂破产在即,她必须进行自我救赎,刘坤的家庭就是救赎的捷径。
  刘坤继续道:“侯卫东,新的交通规划出来以后,各镇都想争取财政资金,竞争得厉害。李县长正在分管交通,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和我联系。”
  侯卫东看不惯刘坤志得意满的神态,淡淡地道:“今天马县长和李县长已经对上青林公路有了决定,至少要给我们一百二十万。”这话他是在吹牛,因为一百二十万只是李冰的估计数,并不是最终的数字。
  刘坤瘪了瘪嘴,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道:“修一条路,至少是几千万,一百二十万算什么,只是毛毛雨,小意思。”
  侯卫东忍不住刺了一下,道:“马县长亲口答应,上青林公路完工之时,他要亲自去剪彩。”
  刘坤原本就想在段英面前逞能,没有料到侯卫东根本不配合,他不高兴地道:“修一条乡道,好小的事情,马县长现在答应了,到时未必要去。”
  段英知道侯卫东为了这一条路费尽了心思,还贷了款才拿到了图纸。她不满意刘坤的居高临下,帮腔道:“上青林公路是侯卫东的心血结晶,事关七千村民,怎么算是小事?”
  刘坤正在追求段英,把段英的话奉为圣旨,听到她发话,立刻道:“好好,不说这上青林公路。侯卫东,走,我和段英请你去唱歌。”
  刚才在益杨宾馆唱得很不爽快,因此,侯卫东听到有人请他唱歌就腻味。更何况是刘坤携段英请他唱歌,道:“今天喝多了,头昏得很,改天再说。”
  段英知道侯卫东在益杨没有落脚之处,一个人肯定要去住旅馆。想到此,她心里没来由生出些同情,还有丝丝柔情,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当侯卫东上了一辆出租车,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刘坤兴致很高,他对段英道:“星期天到沙州去玩,我去找交通局借辆车。”
  段英没好气地道:“我星期天要睡懒觉,哪里也不想去。”
  在段英面前,刘坤脾气和耐心都是一流,道:“那中午,我请你去吃鱼,交通局附近新开了一家鱼馆,味道还不错。”段英对于刘坤的追求是半推半拒,也就不再拒绝,道:“我知道那家鱼馆。我11点直接过去,你不用来接。”


 楼主| 发表于 2010-8-10 22:15:33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马王爷三只眼1






  侯卫东很快回到了沙州学院的招待所。招待所有些年头了,设施陈旧,但是胜在安静和整洁。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烦躁的心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今后的道路到底应该如何走?我到底追求的是什么?”他默默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问题。离开学校半年来,他如一只断线风筝,在空中飘来荡去,没有根基,失去了目标。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目标。侯卫东自觉算不上知识分子,可是潜意识中还是有强烈的入世之心。在益杨、吴海这种经济不太发达地区,一个男人的成功,最重要的衡量指标是官当得多大。侯卫东参加益杨党政干部公招,就意味着他将在官场实现人生的价值。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他一头栽进了上青林的深水池里,拼命地游啊游,却根本看不见彼岸,始终踏不上实实在在的陆地。
  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侯卫东再次明确了思路:“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物,治国平天下太过遥远。现在只能修身齐家,最迫切的目标是想办法在三年内调到沙州去。而要调动沙州,除了走官道,还需要发财。”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目标,虽然调到毫无头绪,侯卫东却不想放弃。第二天,侯卫东有意放纵了自己,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懒觉,直到10点30分才起床。等他坐着老牛般缓慢的客车回到青林镇时,已经是下午2点。
  侯卫东准备找粟明汇报工作,虽然马有财有了表态,但是没有在政府常务会上通过,毕竟还算不得数。下一步到底如何操作,还是要先问问清楚。他在青林镇外面的馆子里炒了两个菜,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后进了镇政府。
  粟明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人,里面烟雾缭绕,他见到侯卫东出现在屋外,道:“侯卫东,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粟明向侯卫东介绍道:“这是红河坝村的晏道理支书、刘勇主任,这是修公路的侯疯子。”
  晏道理长着黑红的面孔,扔了一支烟给侯卫东,又对粟明道:“红河坝村不通公路的主要原因虽然是要修一座桥,这座桥实际上只有十二三米的跨度,费用不超过二十万。既然上青林盘山公路都修得起来,镇里也要考虑修红河坝村的公路。手心手背都是肉,镇里要一碗水端平。”
  粟明看着情绪激动的晏书记,道:“修上青林公路,镇里实际上一分钱都没有出。修路的事情侯卫东最清楚,让他给你们讲一讲。”
  侯卫东这才明白,红河坝的村干部们也想修路。上青林公路是他一手一脚弄起来的,他如数家珍把修路的过程向村干部一一道来。
  介绍完情况,粟明道:“镇里确实经费紧张,上青林修路主要靠社员们投工投劳,包括青亩费,都是村民们无偿贡献。”
  晏道理半天都没有说话,抽了几口烟,才道:“昨天我带着村干部沿着上青林公路走了一遍,这公路修得确实可以,涵洞都修了八个。”
  侯卫东很有成就感,笑道:“涵洞是公路必不可少的设施,主要用于排水。上青林山上有许多山沟,只要下雨就会产生大量山水,涵洞必不可少,八个实际上还远远不够。”
  晏道理打量了侯卫东好一会儿,才道:“粟镇,我有一个要求,等到上青林公路修好了,就让侯卫东驻我们村。他到我们村里来,我们争取在1995年把红河桥修起来。”
  村里有这个劲头,粟明很高兴,道:“等到上青林公路完工,把侯卫东调到红河坝村来。”
  受人重视和尊重,是每个人的精神需要。听了晏道理的话,侯卫东也产生了心理上的满足感,道:“多谢晏书记看得起。”
  等到红河坝村干部走了,粟明把办公室房门关上,道:“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粟明突然严肃的表情,侯卫东一时没有摸清头绪,道:“粟镇长,你说什么,我不太清楚。”
  “昨天秦镇长和你去见了马县长,到底谈了些什么?”
  侯卫东就把昨天的经过说了一遍,粟明抱怨了一句:“两个领导做事不互相通气,现在弄成这样,真是麻烦。赵书记刚刚给高乡长打了电话,让你无论如何在4点钟要赶到镇政府。等一会儿要商量上青林公路的事,你要有心理准备,赵书记脾气不太好。”
  会议在下午4点钟准时召开。会议室安了一张椭圆形的桌子,赵永胜、秦飞跃、蒋有财、粟明、晁胖子、唐树刚等人围坐在前排。这是侯卫东第一次参加镇政府的党政联席会,他没有资格坐上圆形桌,而是坐在墙壁前的一排椅子上。
  赵永胜和秦飞跃脸上都裹着一层寒霜,这让侯卫东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赵永胜主持了会议,他先说了两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直奔了会议的主题:“昨天,我和高乡长去拜访了沙州人大主任高志远,请他出面做工作,将上青林公路纳入1994年县里的交通建设重点工程。高志远是青林镇老领导,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此事,当着我们的面给县委祝焱书记打了电话,提出了由县政府全额投资的要求。祝焱书记答应将此事纳入全年计划。”
  说到这,他提高声音,道:“今天上午桂刚主任给我打电话,同一天,同一件事,书记、镇长分别找了县委书记和县长,提出了差异很大的要求,桂主任问青林班子有没有统一的意见。”
  秦飞跃冷笑道:“我是行政一把手,到县里争取资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楼主| 发表于 2010-8-11 22:39:53 | 显示全部楼层

  《侯卫东官场笔记》之马王爷三只眼2





  赵永胜火气很大,道:“秦镇长,你知道我去找高主任,为什么不多等一天,非要当天去找马县长,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人有不同意见,那是工作中的不同看法,可以在班子内部协商。你这样做就是把意见暴露在县领导面前,还讲不讲团结?顾不顾大局?”
  “高主任提出的方案将为上青林公路带来极大的好处,而你不经党委研究,擅自提出另一套方案。上青林各村至少要多投入数百万元,这些损失得由秦镇长来负责。”
  秦飞跃冷笑道:“好大一顶帽子,我可承受不起。”
  赵永胜铁青着脸,扭头看着侯卫东,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侯卫东,年轻人要老老实实工作。你知道我到沙州去做什么,却阳奉阴违,成天想着钻营,见缝就钻的人最终没有好下场!”
  侯卫东根本没有料到赵永胜会突然向自己开火,他血猛地上涌,很想当场反驳,却强忍着,用钢笔使劲地戳着笔记本。
  赵永胜批评侯卫东,实际上是敲山震虎,道:“蒋书记,明天下文,免去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的职务。现在的大学生,太不像话了,没有规矩,不讲道德。”
  侯卫东到底是年轻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群众自有公论。你作为党的书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滥用职权,很威风吗?”
  粟明从内心深处喜欢侯卫东,见他出言不逊,急忙站了起来,厉声道:“侯卫东,你出去!”他走到侯卫东身边,拉着侯卫东的手使劲捏了捏,低声道:“少说两句,先回上青林。”
  侯卫东这一番火气,其实在心中积累了许久,今天终于找了一个口子,发泄了出来。
  赵永胜被侯卫东的几句话气昏了头,对秦飞跃道:“青林镇党委、行政是一个整体,重大决定必须征得党委同意。涉及全镇的大事,政府不能擅自决定,必须要经过党委会研究。”
  秦飞跃心中一片雪亮,赵永胜发这么大的火,昨天的事只是一个诱因。最实质的问题还是在乡镇企业和基金会上,赵永胜要趁机加强他党委书记的权力,重新掌握对乡镇企业的决策权。
  他轻飘飘地道:“赵书记,今天在党政联席会上,我们有事论事,你把一个年轻人扯进来做什么,太没有党委书记的风度。这件事情你若真的认为我做得不对,我可以写检查。不过,检查内容写什么,我搞不清楚,请赵书记帮我参考。”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秦飞跃,青林镇政府的镇长,没有征得党委书记赵永胜同意,擅自向马县长汇报工作,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是否需要我将这封检查书送到县政府办公室,请马县长过目?”
  自从赵永胜和秦飞跃撕破脸面以后,在会上的公开争执也就越来越多了。但是如此直接而激烈,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副书记蒋有财低着头,在纸上随手画着圈,一句话也不说,恪守沉默是金的信条。
  见两位领导都失了风度,粟明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我建议改时间再开会,大家都要冷静。”
  赵永胜闷着头喝了一杯水,拿着茶杯就离开了会议室。他回到办公室,犹自愤恨难平,关上房间门,就在屋里转来转去,如一只困兽。
  “侯卫东,原本想给你一点机会,你却自作孽不可活,不给你教训,不晓得马王爷三只眼。”赵永胜想着侯卫东的顶撞就怒火冲天,可是侯卫东工作组副组长被撤掉以后,就是无职无权的普通白兵,而且已被发配到青林镇,根本就没有可以剥夺的东西了。
  他把蒋有财叫到办公室,道:“侯卫东人品有问题,暂停他的工作,深刻反省以后才能上班,你去办这事。”
  蒋有财见赵永胜把事情办得过激,道:“侯卫东在上青林修路,如果停职,估计要引起一些不好的反应,而且停职的理由不太充分。”
  稍稍冷静下来的赵永胜,回想起侯卫东的言行,心里也觉得对他过于严厉和苛责了。可是,侯卫东最后所说的几句话深深地伤害了他,他心又变得如上青林的石头一样硬,道:“不处分也可以,就让他永远待在上青林,只要我在,他就别想调回到镇里来。”
  青林镇一山难容二虎,赵永胜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是由老县委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老书记调到沙州去了,他在县里就失去了靠山。而秦飞跃是县委赵副书记的嫡系,从乡企局调到青林镇,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子,有赵副书记的背景,秦飞跃并不怕地头蛇赵永胜。
  这一次党政联席会的事很快就在上青林传遍了。村干部最讲究现实,侯卫东为了修路,左奔右跑,做了大量扎实有效的工作。秦大江、江上山、曾宪刚、贺合全、唐桂元等村干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暗地里都为侯卫东鸣不平,便不声不响地轮流请他喝酒,工地上有什么事情也仍然找他商量。
  经历了这个风波,侯卫东对仕途进步灰心了。以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公路上,如今,公路毛坯完成了大半,他只花一半的时间在公路上,另一半的时间花在了新开的石场上。
  开办石场需要的手续颇多,侯卫东最终说服了曾宪刚,在开业之前就开始办主要手续。
  秦飞跃在担任镇长前曾是乡企局副局长,他看了刘光芬的身份证以及有她签字的材料,就知道这是侯卫东打的擦边球。他已把侯卫东看成自己人,这次因为他受了委屈,便给县里相关部门去了电话,请求他们帮忙。
  有了秦飞跃的帮助,侯卫东石场的主要手续办得极顺利,费用基本上减半。只是春节之前,派出所为了安全,冻结了雷管炸药,因此石场只能在节后开业。
  1994年春节前,公路的毛坯终于修到了望日村。望日村的村民见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在村头放了半个小时的鞭炮,热闹地庆祝了一番。
  侯卫东,则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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