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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一部青春惊悚推理小说《大悬疑》 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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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6 18:24: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序章
这个故事,要从鬼街口说起……
鬼街口,是一个古玩旧货市场,隶属于一个北方边境城市——墨里州。这里车水马龙,玩什么的都有:玩玉的,玩瓷的,玩铜的,玩字画的,玩骨头的,也有玩心跳的;这里有学生,有教授,有农民,有工人,有政客,有警察,有君子,也有黑社会;有寻宝猎奇的行家,也有只看不买的观看者,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各种语言此起彼落,热闹非常。
十月二十九日这一天,鬼街口发生了很多事。
从二十世纪末到今天,中国文物突然走红国际大拍场,成交价以每年几倍,乃至几十倍的速度向上飙升,就连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也没能影响这种近乎疯狂的膨胀速度。于是,那些西方的阴谋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国文物作为切入口,精心策划出一幕又一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掠财之战。
接而,日本和蒙古联合考古队,向全世界扔出一枚重磅炸弹:正式宣布他们已经找到成吉思汗陵墓,最终发现权可能归功于日本和蒙古。业内人士认为,如果此发现属实,它将比发现特洛伊和图坦卡蒙陵墓,更加激动人心,或许就会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
这一天,鬼街口颇有名气的盗贼,文物倒卖组织的二把手谭彪,在服完五年劳役之后,带着自己复杂的家庭背景,重新踏进鬼街口古玩市场。他的出现,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让国宝再次成为西方古董商们炒作的筹码?
与此同时,玄光阁古玩店老板猴渣,捡了平生第一个大漏,以不足一千元的价格,收到一只汉代琀蝉,没出二十四小时,价格竟翻涨至一万倍,缔造出鬼街口古玩市场超级神话,也将墨里州收藏者指数,在一夜之间提高了数倍。
同样是这一天,墨里州大企业家狄中秋,一个拉板车起家的大富豪,没有忘记穷困百姓,在鬼街口对面,捐助了两所希望小学,一个安民敬老院,又启动了一个艺术品拍卖行,“中秋拍卖”的槌声,让“勤劳致富”的国人看见了“一夜暴富”的曙光……
也就是这一天,墨里州突降大雾,造成交通秩序混乱。古玩界业内大掌眼,从清末民初,就知道从故宫、从王爷府、从八旗子弟后裔家里收购老件的萧家,出了一件大事——萧家嫡子萧错的未婚妻,在最不可能发生车祸的葬狗坡下丧生,死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从而引出了一个惊天阴谋。
就是因为这场大雾,使一辆货车在鬼街口翻车,事故现场“工艺品”散落满地,“货主”却负伤逃跑。墨里州公安局刑警狄康,在指出这些“工艺品”疑为文物后,被调离文物稽查队。因为萧家有这一段独特的文物收藏经历,而且在境内外从事过文物买卖,所以萧错才被狄康请过来当军师出主意,从而引出宗宗历史疑团。
然而,对于墨里州公安局刑侦鉴定科法医何晓筝而言,这一天,绝对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历史将证明,何晓筝面对死者,所作出的决定,以及这个决定所引发出的一系列事件,将彻底破获一件又一件扑朔迷离的悬案。

 楼主| 发表于 2010-6-6 18:2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葬玉琀蝉

每一场大阴谋,在惊天而出时,都需要一个切入口。而这个切入口,就在十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开启。这天夜晚,起风了。风不大,只是拂动树叶而已。所以,看上去万物都静止着。街上没人行走,只有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缓缓地向鬼街口驶来。
车里,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路边的高墙老院,严格地说,那不是院子,而是座王府旧址,宅门细节虽然早已没落,但框架还在。古木参天,雕梁画栋,透着当年的浮夸和奢侈。这就是玄光阁古玩店,位于鬼街口中心位置。店主人叫侯玄光,因为祖上曾与猴结过孽缘,凡识得他的人,都以“猴渣”相称。
轿车从古玩店门口缓缓驶过,悄无声息地隐蔽在鬼街口街尾转角处。不一会儿,从街尾转角走来一位老人,在玄光阁店门前,稳住脚步。老人仔细看过招牌后,才抬手叩响大门。敲了几下门后,她又朝四处张望,显得非常警惕。
敲门声,传进古玩店里时,猴渣正睡得鼾声四起。在被敲门声打碎的那个梦境里面,天上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往下掉钱。猴渣正端着脸盆,接钱接得不亦乐乎。所以他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看了看枕头下的手机,刚刚凌晨三点。这时候砸掉他的梦境,就如同抹了他脖子几刀一样。
敲门声,不断传来,虽然不响,却极具穿透力。猴渣立刻猜出,在这个时候来生意,必定是生坑里的玩意,见不得光。他急忙支应着,从被窝里坐起来,穿上衣服。他下床时想着,如果真是碰到俏货,恐怕要看上半天,于是顺手摸了条毯子,披在身上,趿拉着鞋,颤颤歪歪往店堂走。
店堂不大,但东西很多,兽骨玉器陈列柜台、古卷字画堆满货架,仍嫌不够,就连店里空地上,都是战国铜镜,宣德香炉,粉彩四方瓶,大青花将军罐。猴渣只能提着裤脚,在地上缝隙中缓慢行走,脚下若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地上的“古玩”。
门“嘎吱”一声,开了。
猴渣探出脑袋,见门口没人,额上正中,一貌似天眼的疤瘌,“噌”的一下,就红透了半边。这深更半夜的,莫非碰上耍猴的了?猴渣憋起一肚子邪火,又发作不得,只好捺下性子来,再朝远处看去。街头有两位巡警,头对着头,点了根烟,晃了几下,消失了。
猴渣身形魁梧,挂着颤悠悠的肥膘。长有一张坎坷的脸,相当地坎坷,黑里透红,乌云密布,沟壑纵横,除了青春,就是痘痘,而猴渣的脑袋,恰恰与脸呈反比,一马平川,寸草不生。
猴渣摸了几下光头,裹紧毯子,又朝街道深处望了几眼,外面很冷,没见着半个人影。树枝摇摇晃晃,发出簌簌声响,像是谁躲在暗处呻吟。加上线路陈旧,路灯忽明忽暗,倒映在积水中,显得十分诡异。猴渣缩回光头,一吸鼻子,喝了两口冷风。心想着,鬼街口从南到北,一夜暴富,层出不穷,怎么在他身上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想到这儿,猴渣“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还是赶紧跳回床上,接茬再睡,怎么着也得把刚才那个接钱的发财梦继续到底。谁料,就在猴渣低头关门时,却看见门缝中,突然伸进一只手来。这手瘦如干柴,骨节突兀,指甲弯长,眼见着就要来抓猴渣。
不好!猴渣暗叫一声,吓得缩紧脖子,急忙后退躲闪,再也不敢往外看了。现在,正是三更半夜,猛然见到一只手伸进来,又毫无防备,纵是猴渣胆大,也是吃惊不小。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半扇。又是一只枯手,从门外伸进,卷起的五指,一下打开,手中托着个红布包,随即有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是我家祖传的……”
猴渣听见有人说“祖传”,立刻醒过神来,还没等对方话语落地,他便探身出去。这回才看清楚,来者是位老人,怯生生地佝偻着身体,脸微微下垂,满头白发,又乱又长,挡住了整个面目与表情。为了方便猴渣上眼,她把红布包,往猴渣面前凑了凑,颤声说道:“家里出了急事,需要用钱,劳烦您给看看……”
老人说话间,解开红布,里面有层皮子。皮子刚被掀开边角,便露出一枚玉蝉,虽然小巧,却极为玲珑。猴渣一打眼就知道,这不是俗物。他急忙捂住老人双手,朝门外望了望,嘘声交代老人:“进来说话。”
老人摇了摇头,说:“我家才死了人,身上有晦气,就不往您屋里去了。我在门口蹲着,您看完,给个价。”老人说完话,把门虚掩上,就地蹲在玄光阁店内门槛上。
“那让我先开开眼,咱们再论价。”猴渣小心翼翼地接过红布包,转身放在店堂收货桌上。因为这张桌子,就摆在店堂门口,说话比较方便,猴渣也没勉强老人进屋。
猴渣走到座位跟前,打开透玉灯,取出高倍镜,凝神仔细端看。这只蝉,其玉苍老温润,精光内含,刻痕简练、刀刀见锋,走向呈八,边沿棱角锋利,翅尖几可刺手。猴渣是个颇有些眼力的人,他能看出,这是汉八刀,非常典型。
“这是你家祖传的?”猴渣明摆着是问里有问,他想知道,这只蝉有什么来历和说头没有,但又不好把话挑明,只好引诱老人自己去说。可老人没说话,只哆哆嗦嗦“嗯”了一声。眼神依然飘忽不定,先是偷看一眼猴渣,而后又透过门缝,朝鬼街口转角处望去。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着这间古玩店。
猴渣听到老人只“嗯”了一声,心中不免更加疑惑。虽说这年月,一惊一乍的事不少见,可这会儿,猴渣还是感觉到晕乎。大多数卖主,骗他就跟几十年前骗日本鬼子似的,狡猾狡猾的。哪怕是乱点鸳鸯谱,指鹿为马,也要把自己的宝贝,胡诌几句,吹嘘两把。再精明点的卖主,会扯上点历史,扣上个某某国王、某某将军、某某王妃的名号,便能坐地起价。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会察言观色,一能从买主表情上,分辨出他手里东西价值几何;二是让东西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免得买主偷梁换柱。尤其是贵重的东西,更盯得紧。而今天这位老人,鬼鬼祟祟地来了,看也不看猴渣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上句“祖传的”。
不过,鬼街口的生意向来诡异,很多东西,都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所谓“英雄不论出身,古董不问出处”。这是行里规矩,就连博物馆,也是按照这个潜规则,收购文物。猴渣此刻没心思多想,心里又急着辨工识玉,也就不再多问。
猴渣盯着那块玉蝉,反复翻看,越看心中疑虑越多。但凡玩玉的人都知道,传世玉是一代代经手流传下来的,或是佩戴,或是珍藏,或是盘玩,一般都会保持原色。也有少数,会因年代久远,略微变暗。而猴渣面前这枚玉蝉,分明是块葬玉,土锈、土斑,土咬,深及表里,这是由于玉器随墓葬,长期受地下水土侵蚀渗染而成,玉器行家叫沁色。
猴渣在那块玉蝉双目间吻部,找了半天,没发现穿绳的孔眼,可见这块玉,出土后并没有被人动过手。猴渣上手,摸了几下玉身,有蚀孔,但手感很好,不滞手。猴渣越摸,手越抖,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他暗自嘀咕着:这块玉蝉,根本不是什么传世玉,而是“玉塞九窍”中,死人嘴里的东西——琀蝉。

 楼主| 发表于 2010-6-6 18:2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鬼街魅影

琀,就是古代塞在死人嘴里的珠玉,作为真品,是不打孔眼的,即使有,也是后人打上的。
最不得了的是,猴渣竟发现这块琀蝉,以血沁为主,铜沁次之,土沁和水银沁再次,古书有云:玉得五彩沁,胜得十万金。猴渣想到这儿,额头那疤瘌眼周围,立刻冒出一层冷汗。
猴渣抬眼看着门口老人,心中不免诧异。这位年迈老人,怎么会有生坑里的东西,难道她会飞檐走壁,钻洞打墙?然而,关于琀蝉来历之类的问题,不管猴渣怎么试探提醒,那位老人则一律只说:“祖传的。”
这是汉代葬玉琀蝉,绝不会错。可让猴渣吃不准的是,出土古玉,在生坑时,玉肌理的色沁很难看出,只有盘熟后,对着透玉灯,才能看清此玉受什么色沁,受几色沁。而这块琀蝉,却隐隐透着五彩沁。猴渣拿起琀蝉,放在鼻子跟前,闻了几下,如果真是在地下埋过多年,会有一股泥土的腥味,而经过强腐蚀性化学药水浸泡的造假货,往往含有较刺鼻的气味,数年不去。而这块玉蝉,泥土腥味并不明显,也没药味。
猴渣原本就是做假沁的出身,之前,猴渣为了做出好的血沁,将玉烧热,直接戳进牲口体内,牲口惨叫而亡,玉被加热,本身受热膨胀,遇冷紧急收缩,出现细小裂纹,血液能够迅速进入,形成血沁,非常绚丽,几乎可以乱真。只有少数行家,才能从外表火烧裂纹、红丝纹理上辨认真伪。只是,这法子太过狠毒。
玄光阁里摆放的“古玉”,大多数是用红色玉皮,冒充的血沁,俗称贼光。少部分是红光草染色,俗称老提油。有几块梅玉,是用高浓度乌梅水煮后,慢慢形成的水坑古。但这些招儿做出来的沁,玉质不古,色泽没有浓淡变化,也没有土斑土锈,只能蒙些新手来此烧钱。真正够年份的,猴渣没有,即使有,也不敢拿出来摆放。
然而,让猴渣最担心的,并不是这只琀蝉的沁色成因,而是老人会开价多少。这琀蝉,虽然只有手指粗细,但绝对是件海价的行货,一旦老人绷出个天价来,那琀蝉就会与他失之交臂。就在猴渣忧虑万分之时,老人敲了几下门,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您要是想留下,就赶紧给个价。家里路远,天亮前,我得赶回去。”
猴渣看出老人急于出货,心中暗喜。卖主心急,自然绷不住邪价儿。所以,猴渣也不急着出价,慢悠悠地问道:“您祖上往下传的时候,有没有说这是什么?”
老人见猴渣有意看她,急忙抬起胳膊,挡在脸面上,抹了几下眼睛,像是想起什么伤心往事,哽咽着说:“我父亲脑溢血,人走得急,什么话也没留下。这东西,我也看不出是什么,做什么用的,只是想老人的时候,才打开驼皮,看上两眼。如今家里遭了大难……”
猴渣听到老人说“驼皮”,这才注意到,包琀蝉的是块驼皮,心里不免一阵暗骂。收藏出土古玉最大忌讳,就是忌油,忌腥,忌脏。驼皮里含有油脂,会堵塞玉器的土门,不利于古玉吐灰恢复。古玉出土后,要靠人气盘玩发烫发热,古玉新陈代谢时,如碰到腥味之物,玉器会吸收。用驼皮包裹,会影响玉器的气味。再看这块驼皮,也真够年代的,脏兮兮,黑漆漆,很不干净。古玉本身的玉肌理就带有土中的河泥浊水,如再遇脏,会延长脱胎时间,这都是大忌。
猴渣叹了口气,摸出一块棉布,想替换掉那块驼皮。但转念一想,每一个古物件,都有可能藏着主人不寻常的故事,在没找到新主人之前,最好不要动它。于是,他将琀蝉重新用驼皮包好,朝供桌那儿走去。他把驼皮包合在手心,拜了三拜。
供桌上有个牌位,上面写着:祖父猴瞎子之位。牌位后面是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位清末民初时期的老者,身着马褂长袍,双眼朝天,风度不凡。猴渣拜完画像,想到老人说家里遭难的话,定是想哭穷升价,心里已经准备好数种砍价的套路。
猴渣走到老人跟前,叹息道:“瞧您这么大岁数了,我也不瞒您,这是玉蝉。虽然这玉蝉有一眼,但您也别绷天价,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再说,玩玉和吃玉不一样,玩玉是作为收藏、辟邪、盘玩,只要喜欢,也不在乎什么价钱。吃玉就是倒卖,从中获利。我是个吃玉的,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琀,这东西有点邪气,不好出手。我先听您说一句,价格合适的话,我就留下它。”猴渣做出一脸苦相,语气里又带着些为难,目的是不想让老人绷天价。
老人听猴渣这么为难,把头低了低,说:“家里着火,东西全烧没了,您可怜我这老身子骨,给个千儿八百的,我先凑合着活几天。”
“一千?”猴渣瞪大眼睛听着,老人说了多久,他就铁血了多久。心想着:这价儿,可真够邪的。
“您要是手紧,八百也成,算是行善积德,可怜我这老婆子。”老人见猴渣吃惊,以为价码开得太高,急忙降下两百。
八百?猴渣听后,又是惊讶,又是窃喜,仿佛看见了“一夜暴富”的曙光。但他依然不露声色,根据他以往收货的经验,此时若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很容易使卖主觉悟,导致反悔,交易失败,行里叫“醒了”。所以,这时候一定要贬货,用推太极球的套路,喊来嚷去,讨价还价,才能叫卖主安心。
“您老不知道,今年玉器行情不好,实话跟您说,这东西虽真,但有残污,看上去不精致,不受欢迎。东西没卖相,那些玉虫,最多只能给我个千儿八百块钱,没准再刮我一顿饭,我还得蚀本。”
老人听猴渣这么一说,心里发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猴渣见老人没有继续让价,估计是到了底线,语气一转,继续说道:“既然您是有难而来,我猴渣也不会乘人之危,八百就八百,这东西我留下了,算交个玉缘吧。您先等会儿,我这就给您拿钱去。”
猴渣转身要走,老人一把将他拽住,浑身抖颤着说:“您能把毯子给我吗?这大冷天的,站不住人……”猴渣见老人冻得两手哆嗦,急忙从身上拿下毯子,递给她。一阵寒气逼来,猴渣打了个喷嚏,他抓紧琀蝉,有此物在手,便觉得外边凛凛寒气,全都荡然无存。
因为猴渣很清楚,琀蝉基本都是出自汉代王侯将相的大墓,一般官吏和平民,是不可能也不允许用这种葬玉规模的,一经使用,就是“越”,那可是要杀头的。所以,五色沁琀蝉既有皇家的高贵身份,又有鬼斧神工的自然天成。这块琀蝉,老人只开价千儿八百块,也没什么奇怪的,民间用元青花瓷瓶做灯座,拉着大方鼎去废品站的事,太多了。
猴渣走到收货桌前,拿出一叠钱,数出八百,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俗话说:金是钱,钻是价,而玉,是生命。猴渣觉得内心愧疚,又多数出两百。猴渣走到老人面前,把钱递给老人。老人接过钱,也没数,往怀里一塞,裹紧毯子,转身就走。谁知老人刚走两步,又突然扭头喊道:“等等。”猴渣听到老人喊他,吃了一惊,手里握紧那块琀蝉,难道老人反悔了?
老人并未反悔,只是裹紧毯子对猴渣说道:“我家住在太平街,老槐树边五百一十四号。有机会路过,我再把毯子还给您……”
猴渣怕节外生枝,急忙点点头,没敢接茬说话,见老人往街尾走去,赶紧关上店门。他闭上眼睛,靠在门上,快速伸手,把嘴捂上,笑得是浑身膘肉乱颤:这票生意,算是成了。
老人披着毯子,蹒跚着走到鬼街口转角处,看见那辆帕萨特轿车,依然隐蔽在黑暗之处。车里,有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若隐若现。老人突然露出一丝诡笑,接着,她双手交叉,揉搓几下,那双干老如柴的“枯手”,竟从她手上,像剥皮似的脱了下来。随后,她迅速上车,温声细语地喊了声:“彪哥。”
说话间,她扯下头上乱蓬蓬的假发,轻轻甩头,一头秀发顿时散落在肩。没等看到相貌,她便拿出一条黑纱长丝巾,蒙在头上,只露出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
车里的男人就是谭彪。此人三十出头,目光犀利、生相阴沉。他的出现,决定了这一天的特殊性。
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帕萨特悄然开走。鬼街口,重新寂静下来。

发表于 2010-6-6 22:23:2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故事,要从鬼街口说起……
鬼街口,是一个古玩旧货市场,隶属于一个北方边境城市——墨里州。这里车水马龙,玩什么的都有:玩玉的,玩瓷的,玩铜的,玩字画的,玩骨头的,也有玩心跳的;这里有学生,有教授,有农民,有工人,有政客,有警察,有君子,也有黑社会;有寻宝猎奇的行家,也有只看不买的观看者,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各种语言此起彼落,热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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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开头就写的不错。
 楼主| 发表于 2010-6-11 01: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骇夜惊魂

猴渣靠在玄光阁店内门上,嘴边依然挂着比白痴还僵硬的傻笑。笑完,又跟化石似的发愣,傻愣半晌,才从这单生意的兴奋中,清醒过来。他展开手,揭开包裹琀蝉的那张驼皮和红布,随手一扬,驼皮和红布经过缓慢飞行后,一起落到垃圾桶里。
猴渣快速走回供桌前,重新拿起那块棉布,垫在琀蝉下面。他手捧琀蝉,望着祖父遗像,心想着,按照耶稣创造世界只用一周的公式推算,实现一个发财梦想,有一愣神的工夫,就足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人对琀蝉作进一步深鉴,只有对它定了名,断了代,才能确定其真正的价值。确定价值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发财,发多大的财。猴渣想到这儿,脑子里不容分说,立刻闪出一个人。
此人姓萧,名错,祖上在前清,就是大红大紫的古董商人。萧家最辉煌的时期,在墨里州,买了上百间与鬼街口相连的宅子,就连猴渣祖上这套王府老宅,也被萧家收购到手。后来,城市改建,鬼街口至少三分之二的铺子,成了萧家的祖业。因祖辈为收藏之家,萧错从小就耳濡目染。凡是碰到吃不稳的物件,猴渣必然会去找他掌眼。
萧错性格孤僻、桀骜不驯,唯独对猴渣慈眉善目,有求必应。追其究竟,源自猴渣额上那疤瘌眼。那年暑假,猴渣跟着萧错去农村打游击,五块钱收了个宣德炉回来。俩人一兴奋,跑去打台球,猴渣嘴欠,没勒驴嚼子,老评论旁边一桌人球打得臭。
哪知球臭那人,恰是谭彪,被猴渣说红了眼,也不说话,直接砸台球杆子,猴渣躲闪不及。萧错伸出胳膊,替猴渣挡了一家伙,把那根杆子都挡劈了。可杆子断裂的声音还没落下,就听猴渣“嗷——”的一声惨叫,萧错转身去看时,血已经在猴渣脸上,摆出了个花果山瀑布的造型,酷得令人发指。
原来,谭彪见球杆子没伤到萧错,心下不服,捡块砖头,去招呼萧错的后脑勺,幸亏猴渣反应快,替他挡了黑砖。结果,猴渣脑袋被开了瓢,还在额头上留了个疤瘌眼。
萧家老宅,建在葬狗坡东南麓,格局扇状展开,巧藏“卧虎”之形。有风水先生言:大凡有此虎穴布局,必出奇才。只是葬狗坡附近人烟稀少,只有一个小村子,叫耶那村。据说耶那村的祖先,原是一支在冷兵器时代血战后,又迷失方向,脱离大部队的残兵,不知真的假的,反正有不少耶那村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浓烈的战斗气息。
此时,萧错与往常一样,端坐在书桌前,他拿着高倍镜,镜下也放着一张驼皮,他一点一点仔细看着。突然,他长吁一声,放下高倍镜,很疲惫地靠在坐椅上。他从脖子里摸出一条老嘎乌链子,紧贴面颊。每当遇到困惑不解时,他总是会想起多年以前,父亲萧明恒将驼皮交给他的情景……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深夜,在萧明恒书房内,屋里没有开灯,窗外大雨滂沱,雷声不断。闪电噼里啪啦,打在窗口边那张书桌上,忽明忽暗。
桌下,有一个黑影,正费力地把手伸向桌底。稍后,他便从暗道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个盒子。黑影拿出开锁工具,对着盒子慢慢掏弄,每做一个动作,手心中便多出一些冷汗,只听“啪”的一声,锁开了,盒子里面方方正正放着一张驼皮。
一道闪电划过,黑影的面孔清晰了,他就是萧错。此次夜行,他并无非分之想,只想知道,父亲这个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萧错惊喜之下,划亮一根火柴,就在驼皮即将进入火光照明范围之时,一瞥脚下,猛然发现地板上竟还有一个黑影。
那黑影,形状有头有腿,分明又是一人。这让萧错吃惊不小,他进书房时,曾仔细彻底地看遍书房每一个角落。当时,书房之中,空空无人。他刚才开书桌暗道时,书房门一直是朝他紧闭的,即使有人趁他开锁时进来,想绕到他身后出现,也必须要经过他身边,他怎么可能一丝觉察都没有呢?那么,这影子究竟是……
萧错只好举起火柴,提心吊胆地顺着影子朝上看个究竟。不料,火柴“噗”地冒了一缕青烟,灭了。随着火柴熄灭,影子立刻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一个闪电打来,墙上立即有张人脸显示出来,那人呼吸又粗又急,呼哧作响,鬼气森森地倚在墙上,吓得萧错差点魂飞魄散,忍不住失声叫喊起来:“爸——”
“嘘——是我,错儿,快把衣服脱下来,垫在地上。”此人正是萧错的父亲——萧明恒。
萧错听出父亲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又带着几声苍咳,知道是遇事了。他急忙把盒子,塞回书桌暗道。他来不及细想,快速脱下外套,铺在地板上。只见父亲身子一斜,从他的背后,又栽下一个人来。
萧错低头一看,这人身体很小,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他低声问道:“这……是死的,还是活的?”萧父捂着右臂,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箱和一只手电筒,他强忍着疼痛说:“她没死,只是摔晕了。”
萧错赶紧伸手推了推那人,想把她身体翻正。谁想到,这一推,沾得满手都是血迹,萧错头皮奓起,惊叫一声:“啊呀……是血……她怎么伤得这么重?”
萧父从药箱里,拿出一把手术刀,递给儿子,说:“她没事,血都是我流出来的,快帮我把胳膊里的东西取出来。”萧父说完话,服了颗止血药丸,拿出几块纱布咬在嘴里,左手举起手电,给儿子照明。
萧明恒是个野外考古工作者,意外受伤回家,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这次却与往日不同,萧错接过刀,割开被血染透的衣服时,着实吓了一跳——那分明是枪伤。
萧错和萧父经常一起扛枪、打猎,对子弹虽然略懂一二,但不精通。萧错当时并不明白,萧父中的是低速枪弹伤。如果是高速枪弹,穿透能力很强,很少会留在体内。低速枪弹伤一般很少造成穿透伤,而且弹道方向很不规则,确切来讲就是诡异。因此,从弹道入口去找弹头,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怎么找呢?萧错再也冷静不下来了,这性命攸关的事情,半点也不能马虎大意,萧错心里说不出是害怕,还是紧张,他盯着伤口,迟迟不敢下手。
萧父放下手电,拿掉嘴里的棉纱,对儿子放松一笑:“要是还想继续有人叫你儿子,就赶紧动手,就照摸黑偷瓜的套路来。”
萧错心念一转,毫不迟疑,割开父亲的伤口。大约半小时后,萧错把弹头从父亲胳膊里取出,放在桌上棉布里。清理包扎完伤口后,萧父已经十分虚弱,多亏他提前扎住血脉,又吃了止血药。否则,早已血尽人亡。他指了指地板上的人,小声说道:“快去把那女孩收拾干净。”
萧错这才想起地下还有个人,仔细看去,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按照父亲的话去做,他解开女孩的衣服,从她怀里掉出一个古怪的东西。萧错也没工夫去看,估摸着是个银锁。他找来几件干净衣服,给女孩换上,又打来一盆热水,帮她洗了脸,几番折腾,那女孩却依然昏迷。
萧错收拾停当,正在不知所措之时,父亲已经从书桌下拿出那个盒子,凝神屏气,悄声说:“你三更半夜,偷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萧错吓得吞吞吐吐:“我……我只是想知道……”
“你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是时候交给你了。”
萧错惊奇地问:“给我?”
萧父点点头:“但是,你必须发誓:永远不离开萧家,不离开葬狗坡。”
萧错见父亲一脸严肃,便指天发誓。萧父听完萧错的盟誓后,才打开盒子,拿出那张驼皮,说道:“我恐怕躲过这劫,也难逃大祸。这张驼皮,是我们萧家祖辈用命传承下来的秘密。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发现历史遗留下的任何财富,都应该属于国家。然而,这件事情的本身,却又与极大的危险相连,所以我一直犹豫……”
“爸……”萧错似乎预感到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窗外,雷声轰隆隆巨响,把萧父的每一根头发都震得竖起来。他拿着驼皮,手指不住地发抖,但他还是坚持着对萧错说:“事情要从公元十三世纪说起……”
就在萧父拿着驼皮,娓娓道来的时候,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窗外走廊里的阴暗处,有个黑影,时长时短,在雷电下飘忽不定,正不言不语地蹒跚着向书房逼近……
 楼主| 发表于 2010-6-12 07:5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蒙古往事

公元十三世纪,在蒙古大营,东厢车群之端,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
那夜,阴风骤起,火光飘忽,一名士兵从车边,搬出一具尸体,朝帐篷拖去。他将尸体平放在帐篷之内,见尸体双目圆睁,转身取来青帐,覆盖尸体。就在这时,尸体一动,从青帐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一卷驼皮,塞进士兵手里,轻声道:“此物……富可敌国……”
这就是蒙古第一神巫阔阔出,因向成吉思汗预言:“长生天告示我,一次教铁木真管百姓,一次教合撒儿管百姓。”被成吉思汗命人打断脊骨,扔在马车旁,临终前将其毕生秘籍传授于士兵的故事。
次日,拂晓时分。成吉思汗金帐内,传来一个惊人消息:阔阔出的尸体,不见了。帐篷的天窗,竟然无人自开。成吉思汗对这一诡异现象,公开颁布了著名敕令:“长生天把阔阔出带走了。”
关于这段预言故事,是得于一部神奇之作,书名为《忙豁仑纽察脱必赤颜》。这部书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世袭谱册,在当时称做“金册”,在成书后长达一个半世纪的时间里,始终藏于元朝的宫廷密室,由皇帝代代相传,外界无人知晓。
直至元朝末年,朱元璋率领大军北伐,围攻大都(今北京),元朝末代皇帝妥懽帖睦尔,在来不及携带此文献的情况下,仓皇逃离大都。导致这部皇室祖传秘籍,让明朝皇帝得了去,译为汉文,书名为《元朝秘史》。
书中所言,阔阔出是蒙古萨满族神巫,能与鬼神共语,预卜吉凶。《史集》也认为,阔阔出是一个奇迹派预言者,他曾屡次对铁木真预言:长生天让你统治大地。而数年后,以天神名义,为铁木真加冕“成吉思汗”这一尊号者,正是此人。
当然,元朝的皇帝,始终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两百多年后,驼皮古卷惊现于女真族大萨满之手。大清江山的奠基人--努尔哈赤,背着他爸爸的、他爷爷的,还有他叔叔的骨灰,四处寻找龙脉,硬是率领信奉萨满教的八旗子弟,扬鞭策马,创就了惊世霸业。
后来,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娶了成吉思汗二弟合撒儿第十九代孙女为妻,也就是顺治帝的母亲、康熙帝的祖母--庄妃。从此,有着合撒儿血统的皇太极子孙,成了清王朝历代君主。
阔阔出如此预言,无异于诸葛亮在隆中为刘备预言天下三分,刘伯温为朱元璋预言帝王之业。当悬疑横在历史面前,不仅让人咋舌这位通天神巫,还给那块拓有占卜吉凶、预测未来、丧葬祭礼、出神通天、寻龙破穴秘诀的驼皮书蒙上神奇色彩。
萧家宅外,雷声裂耳,暴雨倾盆,水花溅起老高。一个消瘦的身影,伏在书房门口,觉察出屋内有些动静,仔细看过门缝下,并无光亮,便将半边脸贴在门缝上,侧耳聆听。
萧错正听得入迷,萧父却停口不说。萧错忍不住问:“阔阔出真的是被长生天带走的吗?”
萧父稍作停顿,忍住伤痛,待恢复了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后,又继续说道:“有人说阔阔出成了神,飞上天了。有人说,是成吉思汗叫人偷偷运走尸体。因为当时萨满教巫师影响较大,成吉思汗才迫不得已采取断背这种死法。那是一场王权与神权的斗争,阔阔出必须死,神权绝不能凌驾在王权之上,大蒙古不是欧洲,阔阔出也绝不可能成为欧洲的教皇。”
萧错一脸奇怪,问道:“这个故事跟驼皮有什么关系?”
“《蒙古秘史》说:阔阔出转身出帐的时候,他的帽子掉了。他是在暗示父亲蒙力克,此次凶多吉少。蒙力克捡起帽子,闻了一下,然后,用帽子挡住自己的脸,对身后的士兵耳语几句。就在那天晚上,那名士兵,潜进营帐,不知道是阔阔出没死透,还是突然复活,他竟将身上的一卷驼皮塞进士兵手里,轻声道:‘此物……富可敌国……’”
外面一道闪电打来,使萧错猛然一惊,急忙问道:“驼皮里藏着什么秘密?”
萧父虚言而道:“历史和宝藏。”
又是一声雷响,震得萧错抓紧了萧父的手,一字一颤地又问一遍:“历史和宝藏?”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故事,然而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萧父见儿子大呼小叫,急忙使了眼色:“小声点……”萧错听到父亲提醒,立即双手捂嘴。
萧父将声音压低,继续说道:“阔阔出生前行踪诡异,常在严寒中,赤身裸体走进荒野和深山。他不仅会观星,望气,寻龙,点穴,分金,断势,又能通灵出神,有与异世界也就是阴间沟通的能力。他总是向成吉思汗传达天神的旨意,他说什么,成吉思汗就办什么。据说,成吉思汗四处征战所掠夺的财宝,也都是让阔阔出选地秘藏,而阔阔出在深山时期,又发现不少异族人为躲避战乱而隐藏的宝藏。因为阔阔出心存不轨,并未将此事透露给成吉思汗,那份标志藏宝的地图,就记录在一卷驼皮上,也就是阔阔出临终前,交给士兵的那卷。”
“那名士兵是谁?把驼皮交给谁了?”
“对于蒙力克而言,那名士兵是他的亲信。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位士兵还有另外一副隐藏的面孔。他不是蒙古人,而是女真人。他没有把驼皮交给阔阔出的父亲蒙力克,而是连夜逃回女真部。因为驼皮表面,拓有占卜吉凶、预测未来、丧葬祭礼、出神通天、寻龙破穴的秘诀,那名士兵就成了女真部的大萨满,但他始终没有领悟到阔阔出所言‘富可敌国’的意思。可见一代神巫阔阔出是何等高人,他根本不会愚蠢到用普通笔墨,来记录宝藏标志。所以,真正的秘密,很难被凡人破解,成了一个千古之谜。几百年间,宝藏一直沉睡于深山的各个角落,灵气暗涌。”
“有人发现过宝藏了吗?”
“有!”
“是谁?”
“一个叫野猪皮的男人。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巧合,有很多讲天意的人认为,这是阔阔出预言太过生猛,死前埋下的伏笔,让两百年后的这个人去证实,这种说法似乎不太靠谱,而事实的确如此。这个人的出现,将告诉我们,一个在边塞没有上过学、拾松子采蘑菇、受过后妈虐待的小男孩,经过自己的努力,也能够脱去野猪皮,穿上黄袍称朕。”
“野猪皮就是清太祖——努尔哈赤?”
“是的,他幼年丧母,继母那拉氏刻薄寡恩,使努尔哈赤在青少年时代吃尽了苦,但是历史并没有亏待他,他遇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他的命运。”
“谁?”
“安达拉•孛龙子——后金时期著名的萨满教巫师,也就是两百年前,那个士兵萨满的传人。努尔哈赤遵循安达拉的指示,他带着骑兵,在一座深山里,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山谷,谷中堆满金银珠宝,努尔哈赤信仰萨满教,他坚信这是天命,是天神带给他的财富和力量,使他这头草原上的野猪,从十三副遗甲起兵,一手创造了八旗数十万铁骑的泱泱虎狼之师,从此所向披靡,成为女真焚毁明朝大厦的点火者,也成为大明皇朝的掘墓人。”
“这么说,宝藏没有了?”
“不,这些宝藏的价值太大了,发现这座宝藏的将士们认为,这不是一个人就能拥有的,即使天命王也不配,努尔哈赤只动用了其中的一部分。在他统一女真,建立后金称汗后,努尔哈赤并没有派军队去挖掘,而是把当年挪用的财宝,加倍偿还给那座神秘的山谷。为了让各部落都信奉女真萨满教,以统一他们的思想,努尔哈赤派安达拉运送财宝,并组织了一个萨满联盟大会。没想到萨满内乱,相互残杀,尸横遍野。安达拉无颜回去复命,自杀而死。安达拉死前,用佩刀在一块石板上刻下藏宝图和遗言,但用的是萨满符号,即使找到那块石板,也是一块谜石。”
“那卷驼皮到哪儿去了?”
“那卷驼皮就此落入努尔哈赤的手里,努尔哈赤并没有忘记萨满对他的厚爱,在沈阳故宫里,一直陈列着神刀、神鼓、神铃……那些都是萨满教的至高‘圣物’。关于返还那些宝藏,努尔哈赤的意思很明白,万一自己哪天被明军打败了,还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就是后人所传说的——龙脉。这个秘密,一直密封在努尔哈赤的嘴里,直到他死后,这个秘密才被人发现。”
“谁?”
就在萧错问话时,只听门外一声轻响,萧父一怔,叫道:“有人!”
 楼主| 发表于 2010-6-13 00: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驼皮秘史
       
当萧错听到萧父说有人时,立刻朝房门走去。门外黑影听见萧父喊声,迅速闪在走廊拐角,隐蔽起来。萧错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猛听外面一声响雷,吓得他浑身一抖,往后一缩,回头向父亲递了句话:“没人。”
萧父嘘了一声,暗示萧错不要做声。他抬起头来,朝窗外望去,见花园树上,有两只大鸟,在大雨和树影婆娑间,晃晃悠悠地扑扇翅膀。
原来是鸟兽作怪,萧父这才敢松出一口长气。
心神恍惚之际,忽闻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劈来,黑暗拐角处的人影,闪出半边脸来,只见她半张脸上伤疤纵横,额角、颧骨、下巴、耳朵下方或长或短,星罗棋布。让人看了不由得暗暗惊奇此人的生命力,受过这么多看起来几乎是致命的重伤,仍能顽强地活过来,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萧错回过神来,看到父亲的手一直在书桌上颤抖,立刻去父亲的衣柜里,找了件衣服给他披上,萧父这样和儿子说话,确实绕了太多弯子,有这个必要吗?很有必要,因为历史的高明之处恰恰就体现在此处。
萧父心神稳定后,又继续说道:“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就是皇太极。自皇太极继位后,谜一般的大清王朝正式拉开了序幕,皇太极不仅使大清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还改变了大清的血统。”
萧错显得很激动,忙问:“改变了大清的血统?”
“不错,一六三六年,皇太极正式称帝,建立清政权。这个时候,清王朝的皇帝皇太极广蓄后宫,做出惊人之举,他册立的‘一后四妃’,居然都是来自蒙古的女人。”
“皇太极为什么要册封蒙古女人为妃?”
“这‘一后四妃’不仅是蒙古女人,而且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只要查询一下这个姓氏的渊源,你就会明白,这个姓氏源于蒙古族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属于汉化谐音为氏,也译作成吉思汗的宗室后裔,所以这个姓氏的人皆是成吉思汗孛儿只斤•铁木真的后代。而且,从孝端文皇后她们姑侄三人又同出自科尔沁部,从嫁皇太极这件事上看,颇有一点前仆后继的意思。总之,她们一定要给满清皇室生出一个带有蒙古血统的后代!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跟阔阔出的预言,有着重要的联系。”
“什么联系?”
萧父喘息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因为,博尔济吉特氏在蒙古科尔沁一脉,源于成吉思汗的二弟合撒儿及其后裔所属的部落。皇太极一生嫔妃无数,为他生有十一个儿子,其中有纯正的满族血统儿子数个,而偏偏合撒儿第十九代孙女庄妃的儿子——福临,成为清王朝的继承人。从此,有着合撒儿血统的皇太极子孙,成了清王朝历代君主。虽然这仅是一种历史巧合,但留下的历史之谜,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萧错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他立刻想起阔阔出向成吉思汗透露的那句预言:长生天的圣旨,神来告说,一次教铁木真管百姓,一次教合撒儿管百姓……现在,合撒儿的后裔真的要来管理百姓了,这才叫孙悟空翻了几十个大跟头,原来还在如来佛祖的手心里。萧错越想觉得越对,对萨满预言连连点头,不服不行。
萧错想到宝藏,立刻问道:“皇太极去找宝藏了吗?”
“据说,皇太极派人去挖了,但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很多诡异的现象,派去的人,总是一去不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康熙、雍正、慈禧,再到后来沙俄东侵、八国联军、列强争逐、军阀混战、日本侵华都试图再去挖掘这些宝藏,而这些宝藏却突然不见了。如今,能证明宝藏存在的,只有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张驼皮,这就是阔阔出死前留下的驼皮……”
“我们凭这张驼皮,就能找到宝藏吗?”
“萧家祖辈都在研究这块驼皮,你祖父劳累终生,寻找宝藏,一无所获,反而背上了一个偷盗陵墓的罪名。我研究了二十余年也毫无线索,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但多年来的研究让我相信,那些宝藏依然存在。”
“我们可以去找那个安达拉•孛龙子用佩刀刻下的石板。”
“没用的,安达拉•孛龙子实际上是女真部落中萨满大巫师的尊称,并非某一个人的名字。因此,安达拉•孛龙子到底叫什么,我们根本无从查找。再说现在萨满教已经濒危,即使找到谜石,也无法破解那些萨满符号。”
“驼皮怎么会在我们萧家?”
“因为驼皮本来就是我们萧家的。我们萧家世代住在葬狗坡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与世隔绝,守住这个秘密。我们要做的不是找到宝藏,而是毁掉驼皮。”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历代祖先往下传承的时候,总是要说毁掉驼皮的话,然而,萧家的子孙每次听完这个故事后,都不舍得毁掉这张驼皮,而是耗费终生,潜心研究。”
萧父说完话后,将手里的驼皮交给萧错。萧错接过驼皮,却愣住了:“这上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萧父说:“时间久了,字迹早已磨掉。但凡是暴露于表面的,都不能称之为秘密。真正精明的人,也不会把字迹留在表面。”萧父把驼皮包好,连同沾血的纱布和子弹,一起放进盒子里。
萧错看着父亲愁容满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他问父亲:“爸,你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萧父摸着萧错的头说:“我常年奔波在外,唯恐哪天被野猪拖了去,这个秘密就此失传。你好好保存,将来遇见有缘揭秘的人,但说无妨。”
萧错再问时,萧父已经不再回答,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链子,链子挂件,像个盒子,由金、银、老松石、珊瑚打制而成,外形精雕绝伦。打开盖子,里面有尊镏金佛像。
萧父给他戴上:“这是你妈**遗物,叫老嘎乌,可以辟邪开运,保人平安。我做野外考古几十年,最伟大的发现,就是你妈妈,你要记住她,没有她,就没有我们。这是她留给你妻子的,将来你成家时,替她戴在你妻子身上。很晚了,把那女孩抱到你房间睡觉吧,以后,王妈会帮你照顾她的。”
萧错接过老嘎乌,心里还是觉得父亲像交代后事一般,不仅将祖传的秘密告诉他,而且还把母亲的遗物留给他,不知是何缘故。萧错无论怎么问,萧父都只说以后再告诉他。无奈,萧错只好走到那女孩面前,问:“爸,她叫什么名字?”
萧父想了一会儿,说:“她……叫萧楚格。你可以喊她格格。”萧错微微一笑:“她真好看。爸,我能把老嘎乌送给她吗?我喜欢她。”萧父脸色一沉,说:“傻孩子,她还小。”萧错抱起那个女孩,说:“我可以等她长大。”萧父突然声色俱厉,说:“不可以,她是你妹妹。”
萧错拼命摇头说:“不可能,妈生下我就死了,怎么会有个五六岁的妹妹?”萧父显得很无奈:“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她。”萧父对此不再多言,挥手示意萧错离开书房。
萧错拿着盒子,抱着女孩走出书房时,他对着天花板吐了口气,等他再低头时,却意外发现,走廊里一点雨渍、血渍都没有,干爽如初。他推开门,悄悄问了一句:“爸,我想知道,你是从哪儿进书房的?”
屋内没有回答,萧错借着窗外打进的闪电光再看,父亲萧明恒已经不在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6-16 06:46: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暗夜留香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十五年。
萧错坐在书桌前,他收好老嘎乌,放进怀里。在他书桌旁,依然安睡着一个女孩,她就是萧楚格,表情和十五年前那个夜晚一样淡然,只是她身边多了一只大狗。大狗是拉布拉多猎犬,身体粗壮,取名虎尔赤,是格格的导盲犬。
萧错还是习惯于把熟睡的她从地板上抱起来,还是习惯于贴在她耳朵边,说:“格格,把衣服换掉。”她总是突然翻身,笑嘻嘻地面对他,露出两颗虎牙,让他吻下来。当她黏在他的怀里,喊他“哥——”的时候,她真的好乖。他一点都不厌烦这种感觉,奇怪的是,他竟然很喜欢。
当一个女孩子叫你哥的时候,你会感到,你对她的宠爱绝对应该是无条件的。起初,他只是在不断地宠爱她,渐渐地,这爱大过了宠,再往后,也就是两个月前,萧错才知道,格格和他并不是亲兄妹。萧错知道,父亲是个不善欺骗的人,他不惜自毁名誉,将格格说成他的私生女,必定有他的道理。
“很晚了,去睡吧。”萧错边说,边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她一点都不反抗,只是伸出手指,向他的脸摸去,轻声说:“你不在,我睡不着。”他笑了,悄声问:“为什么睡不着?”她脸一红:“我想你。”说话间,格格的衣服完全被解开,从她怀里,滑出一个烧蓝响铃长命锁,落在萧错的手背上。这让他想起,十五年前,那个夜晚,他给她换衣服时,她从怀里掉出老银锁的情景。萧错给她穿上一件棉睡衣,扣好扣子后,又把她头上的紫水晶蝴蝶发夹拿下,想抱她回房睡觉。
格格从脖子上取下那个老银锁,这是她进萧家前,唯一戴在身上的东西。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都不记得了。她摸索着,把老银锁放在萧错手上,说:“哥,这个老银锁我戴了十几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或许,这老银锁能帮你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哥,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女儿!即使我没眼睛,看不见他们。只要他们能站在我面前,我摸摸也行。”她说着,流出了眼泪。
“傻,你有眼睛,只是没视觉。安医生为了治好你的眼睛,可没少费心。这次又专门到美国去请专家。格格,我们就要结婚了,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他从脖子上取下老嘎乌链子,给她戴上,“这是我**老嘎乌,指定是留给她儿媳妇的东西。”就在扣好链子的一刹那,萧错的眼前,突然出现父亲的身影。
十五年前,萧父亲自叮嘱过他:“错儿,格格是你妹妹,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娶她为妻……”父亲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萧错顿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甚至有些冲动,想去收回那条老嘎乌。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认为,他有能力保护这个女孩。
萧错走到书桌前,摸出打火机打火,连打了六次,都没有点着火。格格轻轻从他手里摸过打火机,微微用力。火苗就蹿了出来。她让火苗燃着,等着他把烟凑过来。他吸了一口烟,又挥手打散格格面前的烟雾,生怕她被烟雾呛着。
那个烧蓝老银锁,萧错看了很多次。锁是新品,属八十年代初期的民间工艺,做工粗糙,街边随便哪个银匠,都能随手复制。唯一有看相的就是这锁的挂链,挂链由大小不等的各色玛瑙珠子、琉璃珠子和银珠子串成,左右对称排列着小玉凤、翠玉小结饰及白玉小元宝,质地均匀、色泽白中略泛浅青,虽然细小,但都是上乘料子。
挂链上最为抢眼的是有九位仙人,大小不同,或分别骑在龙、虎、鹿等瑞兽上,或急急奔走,或缓缓而行,但皆慈眉善目,仪态沉稳。萧错认得出,这九位仙人,乃是十八罗汉中的降龙罗汉、坐鹿罗汉、举钵罗汉、过江罗汉、伏虎罗汉、静坐罗汉、长眉罗汉、布袋罗汉、看门罗汉。这九罗汉均为双面镏金银罗汉,全长仅寸余,头脸虽只有绿豆般大小,可神态、发须的不同之处却清晰可辨。挂链后,缀着一寿纹绿丝线穗子,分别坠有红绿蓝三个响铃。整套挂链工艺精细,配饰完整,五彩缤纷,漂亮喜气!就挂链的品相来判,下面坠个金镶玉的锁也不足为过。
萧错每次看到这银锁,都有想拽掉它的冲动,这不是往新娘子头上盖洗脚布吗?简直就是毁链子!他早就劝过格格,把老银锁换掉,可格格却当它是个宝贝,也许这就是揭开她身世的重要线索。
萧错把格格放在沙发上躺下,脱了衣服给她盖上,安慰她说:“目前,单从这老银锁上看,还猜不出你父母出自什么人家。据我推测,这链子应该有把原配的银锁,从罗汉工艺来看,原配锁,应该是把双面镂空金镶玉锁,而且……”
格格听得正出神时,萧错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猴渣在玄光阁古玩店内,抱着个手机,来回踱步。手机一通,他不等萧错回声,便对着手机大喊:“萧错,哥们我今儿吃了仙丹,捡了个平生第一大漏。”猴渣哗啦啦说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骂了自己一句:该死!竟然紧张到连做人的基本礼貌都忘了,亏我还号称为某王爷贵族后裔呢。
猴渣骂完,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萧错的声音,话语不紧不慢:“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观棋不语,遇事不惊,才是大丈夫。是生坑,还是熟坑?”
猴渣朝着手机,贼笑:“说是祖传的熟坑,可我看是生坑。我心中没底,又怕漏了货,先收下了。我这就到你那儿,你给我掌个眼,能帮这老件揭开点历史出来,那才真正叫有价值。最好是秘史,艳史也行。我这就过去,见了再说,见了再说……”
萧错迟疑了一下,说:“这都四点了,天黑过葬狗坡很冒险的。就你那辆破吉普,我怕把你颠散了。还有,这边天气变化多端,浓雾说来就来。猴渣,听哥劝,等到天亮再开车过来,啥也不图,就图个安全。天大的事,咱也别争这一时三刻的早晚。”
猴渣听得不耐烦,对着手机喊道:“哥们,再等上俩小时,我非蹲房顶上不可。你知道,打店铺开张起,我就没碰到过这么刺激心脏的东西。我这就过去,咱俩支壶酒,整几个花生豆,你现场传授给我点眼力活。再说,你说别人不敢去葬狗坡,也就罢了,我猴渣是谁啊?咱是猴瞎子嫡亲孙子,葬狗坡就是我家发迹的地方,我这就过去……”
猴渣一边说话,一边将用棉布包好的琀蝉,小心揣进怀里。就在他正往外走的时候,只听“砰”一声闷响,猴渣一声惨叫,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手机也从他手中摔落。
地上,没见着出血,但人不动了。
“喂,猴渣,猴渣?你怎么了……回个话啊……”萧错对着手机连喊几声,都未见猴渣应声。
“哥,怎么了?”格格从沙发上坐起来,伸出手,到处摸着,身边的虎尔赤非常警觉地趴上沙发,用身子挡住格格的身体,生怕她从沙发上掉下来。萧错赶紧把格格重新放在沙发上,说:“格格,没事,猴渣那边收了个俏货,你睡你的。”
“我听着,像是出事了。”
萧错从房间里拿出被子,给她盖好,又拿过自己的外套急急穿上,说:“刚才还活蹦乱跳地说着话呢,这会儿就没声了,等会儿要是还没回话,我就过去看看。”他怕猴渣出事,没敢挂电话,一直喊着猴渣的名字。
猴渣趴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先摸了摸口袋里的琀蝉,又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确认两者都完好无损后,才吐了口气。然后,他挣扎着,摸到手机,神色极为委顿地说:“萧错,没大事,刚才太激动了,一脑袋撞门框上了……”
猴渣捂着脑袋,合上店门,上了锁,走了。那块驼皮,仍然待在垃圾桶里,一声不吭地望着天花板。
不多时,只听古玩店的店门“嘎吱”一声开了,进来一人,匆匆走到垃圾桶边,从里面拎出那张驼皮和红布,抖了几下浮灰,塞进口袋里,带上店门,一溜烟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6-17 00:4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棋逢对手

格格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猴渣打断,萧错急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格格继续说。”
格格继续对猴渣说:“玩玉之道重在盘玉,盘玉是玩玉的基本功。其中缓盘,是玉器通过佩戴、把玩,借着人体摩擦和体温陶冶,直到玉器恢复到本来面目。缓盘不会伤及玉器,很容易掌握,但耗时费力,效果甚微,往往三五年不能奏效,若是出土的高古玉器,需要数十年的慢慢细盘,方可奏效。史上曾有父子两代续盘一块玉器,被盘玩得包浆锃亮,润泽无比。像这样穷其一生,盘玩一块玉器的佳话,史不绝载。这么漫长的时间,别说那老婆子等不得,就连我们也等不起。如此颇费周折,将玉蝉送到我们这里,那婆子定是需要急盘此玉!”
“急盘?不可能!外面人都知道,萧错脾气古怪,天价也不会与外人盘玉,何况急盘?”猴渣很快就否定了格格的推想,所谓急盘就是用干净的白布或者棕老虎,不断摩擦玉器,受热产生的高温,可以将玉中的土气迅速逼出,色沁不断凝结,且愈敛愈艳。但急盘很难掌握,稍有闪失,玉器就会毁于一旦,这是格格和猴渣都明白的道理。
“但是,你是猴渣,你跟哥的关系,就一个铁字,你叫哥三更帮你掌眼,哥绝不二更说话。哥那文武盘玉的功夫,就是帮你猴渣练的。”
猴渣抓了几下络腮:“说得也是,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玩古玉是一种爱好,是愉悦心情的一种方式,慢慢盘玉自得其乐,尤其是带皮色的料子,经过天长日久的盘玩佩戴,在盘玩过程中,那种微妙变化乐趣无穷,就像是蝴蝶经过蛹的挣扎。玉逐渐蜕去粗糙的土壳,恢复往昔的灵性、润泽、色彩,当灿烂光华绽放在掌心,那种成就感是无可取代的。我仔细想过,之前萧错也说那婆子藏玉,是大行家之举。急盘虽然简便、易行、见效快,但是,很容易伤玉,一般行家都不会采用。除非像我这样的玉器商人,急功近利,图的是高价出手。而这婆子却低价卖给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从猴渣的一番话语分析,这玉蝉和那婆子确实存在一些疑点,此时,猴渣和格格都不说话了,只等着萧错发话。
萧错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么一个玉蝉,要想盘出彩来,需要一个甲子,六十年。一经盘出,往往会灵气再现,古香异彩,神韵毕露,逸趣横生,妙不可言。那婆子自己是心知肚明,猴渣是个玉器商人,怎么也不可能去花几十年盘玉。看来,这婆子是冲着我的文武盘功来的。”
“哥这话算是说着了,哥用文武功夫盘玉,其油润度在二十分钟内,即可超过普通人盘玩三年的水平。经过反复盘功,别说老玉,就是一块涩玉,也会焕发出光彩。”所谓文武盘玉,是萧家祖传的盘玉功夫,即是用急盘和缓盘相结合着盘玉。
猴渣听后,脸色立刻变了,咬咬嘴唇,踌躇半天,终于对他们说:“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那婆子下这么大的本钱下套设局,实属铤而走险,难道她不怕我暗地转卖?不卖给她吗?”
萧错立即训斥他:“你猴渣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当真以为那婆子会花钱买走这玉蝉吗?用你的后脑壳想想,这是生坑玩意,她有本事从死人嘴里抠出来,难道没本事从你这猴渣手里盗走吗?”
刹那间,猴渣通身就跟过电似的,他抹了两下嘴,对萧错说:“萧错,打今儿起,这玉蝉就搁你这儿。萧家从建院开始,放过无数金银珠宝,从未丢过一样东西,我看她如何盗取?不过,我听你这么说,那婆子非同一般,可我还是想不通,那婆子为什么要急盘此玉?而且非要你来盘玉?”
萧错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按说,这墨里州会急盘玉的,也有那么几个高手。我也觉得婆子的行为,十分荒谬,但我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那婆子非找我盘玉不可。”
“哥,我觉得这事,重点不在婆子为什么要找你急盘玉蝉,而是婆子盘出玉蝉要派什么用场。”
萧错想了半天,看到格格受伤的手指,脑子一转,立刻拍手称奇:“如此看来,格格说这蝉像把钥匙,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可这么奇怪的钥匙,究竟怎么开锁?开什么样的锁?”
格格脑筋一转,点了点头,大言侃侃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刚刚说过,将军的妻子做的是一对单翼蝉,为的是雌雄合一,不离不弃。将军是个忠义之人,自然会含了玉蝉殉情。我摸着这只蝉,应该是雌蝉,那只雄蝉到哪儿去了?难道,那婆子是急等着这只玉蝉,去与雌蝉合并?你们觉得我推测得如何?快叫我摸摸,都举手投降了吗?”格格说话间,就朝俩人摸去,猴渣急忙做出投降服输的姿势,把光头递给格格,任她随便摸去。
萧错听过格格天马行空似的推测,觉得句句在理,他立即在纸上画出雄蝉的模样,反复印证,果然不错。可以进一步地推论:这只玉蝉,很可能就是十七年单翼雌蝉。
格格又说:“如果能从理论上推断出,这只玉蝉是传说中的十七年单翼蝉,那就太有意思了!且不说县太爷和山贼鹰犬的事件,光将军墓就是个大题目了!”
萧错说:“如此说来,我倒是听明白了,那婆子为什么非要找我盘玉。老玉出坑,表面有土锈,很可能和原来的雄蝉,出现不合,无法合并……”
“无法合并?等等……让我想想……”格格突然打断萧错的话,她说,“虽然我们暂时还弄不清楚将军妻子是个什么来历,但那山贼鹰犬却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又懂得邪门异术。你们说,那山贼会不会用这对玉蝉做锁?”
“锁?不太可能。”
“别急,让我再想想。如果钥匙生锈,就会和锁产生不合,那么,锁就难以打开。所以,那婆子想到把玉蝉盘出来,恢复原有的模样,只有这样,钥匙才能插入锁中,才能开锁。你们说玉蝉如果是一对的话,会不会以雌为匙,雄蝉为锁?”
猴渣听完,立刻惊呼:“言之有理!”
“有这可能。”
格格对萧错说:“如果这只玉蝉,真的是单翼蝉的话,那盘起来难度会很大,不能伤及毫发,否则,废掉的不仅仅是玉蝉,还有那把雄蝉锁,还有锁里被锁着的东西。”
“如此论断,那婆子自然不敢轻易动它!但那婆子定是知道我根底的人,她十分清楚,我萧错和其他盘玉人的分别,就在于我不会盲目盘玉。这婆子知道,我们能猜透这玉蝉背后的故事,否则,不会贸然走险。”
猴渣听后,一阵欷歔:“原来如此!”
萧错见猴渣忙活了一晚上,脸都熬绿了,还在那不知疲倦地想玉蝉的事,吁了口气,宽慰他:“这玉蝉,咱们今天就说到这儿。天亮了,我叫王妈熬点小米粥,咱们先吃点早饭,吃饱喝足后,咱们给这玉蝉定个身份,找个洋鬼子出手。”
猴渣听到出手给洋鬼子,脸上突然现出兴味盎然的表情,一张嘴就甩出一句,“哎呀,爷们你实在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想到洋人呢?可你不是常说,国宝不能外流吗?”
萧错阴着脸看着猴渣说:“放心吧,无论给哪个洋鬼子,那婆子都会偷回来的,咱们落几个美钞,图个自在。”萧错顺便提醒猴渣一句,“哥们我劝你一句,这只玉蝉,万万不能经盘功。”猴渣觉得蹊跷:“为什么?”
“等王妈烧好了小米粥再说。”
“我的爷啊,我最受不住半截话卡在脖子里了。不然,就是金米粥我也喝不下去。这么有故事的东西,即便它是一坨沙,我也要在沙里淘出金来。就算它是一个陷阱,我也要绝处逢生。哪怕它是一个无底深渊,我也一定叫它芝麻开门!”
萧错见他俩急于知道结果,长吁一口气,喃喃说道:“如果实在想知道,我也不瞒你们:这只玉蝉价格不菲,而那婆子居然冒险送蝉到我们手上,说明雄蝉锁里的东西,要远胜这只玉蝉几倍。现在,咱们三个,一个不漏地,被别人装套里了。这是棋逢对手,不是将遇良才。”
 楼主| 发表于 2010-6-17 00:47: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将遇良才       
               
如果是棋逢对手,那么,双方每走一步,都会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再说谭彪和那女人,一口气攀到五层。谭彪侧身看到楼牌号是十六,呼出一口凉气,两手一松,直接从五层跳到三层的商场顶楼上,由于落地受后坐力,他一个趔趄,朝前连翻两个跟头,又跳上顶楼栏杆,一个跃身,抱住楼壁管道,顺着窗户台,继续朝上攀登。
再说那女人也毫不示弱,随即跟上。一只黑猫,还没来得及嚎叫,俩人便从它身上翻空腾飞过去。俩人身手,同出一辙,一前一后,只差咫尺。
这是攀岩走壁的功夫,可那女人却挥洒自如,不但没有气喘,而且谈吐自如,可见平时没少下工夫练习。那女人侧身,踹了一脚墙壁,借着反作用力,跳上楼层窗台,又从窗台越过谭彪,跳回管道,那只黑猫盯着他们,眼神显得十分紧张。那女人回头向谭彪瞧了一眼,说:“彪哥,那玉蝉被猴渣转手卖掉怎么办?”
谭彪见那女人超他一手,心里自是不甘,但他依然保持着冷静的人格,桀骜的本性,只见他双腿突然离开管道,在空中一扭,脚架在女人双肩之上,倒立在管道之上,使那女人动弹不得,脸上神气大是得意,缓缓答道:“我再偷回来。”话毕,他迅速翻起,身体越过女人,又成为领先者。
那女人略一迟疑,又问道:“万一他不肯盘玉呢?找人出手怎么办?”
谭彪冷笑一声,答道:“我有办法让他必须盘玉,而且会盘出阴阳。”
“什么办法?”
女人问到此处,又后悔话多,幸好谭彪急于攀登,没答理她。愣神的空当,女人已经落后谭彪一步之遥。但她并未急躁,见楼距间,有一根十五公分宽窄的横梁,这根横梁是通往十八栋楼的捷径。那女人不假思索,一纵身,便跳了下去,不偏不倚地落在横梁之上。谭彪见女人往下跳,跟着向下张望,一瞥之余,不仅骇然。如今俩人已经攀在八层以上,离地数米。如此看来,这女人胆子确实不小,这十几公分的横梁,若落脚时,稍有闪失,摔掉下去,这血肉之躯,必定筋骨齐断,哪里还有命在?
再看那女人,不慌不忙,张开双臂,走过横梁,接而一个腾空,离梁上跃,辗转上翻到楼层窗台上,那彪悍劲,快得让人心惊肉跳,拦都拦不住。基本上属于转体,接前空翻,接后空翻,再凌空劈叉的难度,当时,就把谭彪给看蒙了。
若想追上那女人,唯有跳梁一条捷径。谭彪想必也是个狠角色,见那女人已超出自己数步,热血上涌,一咬牙:跳!当下身形一晃,急忙跳下,身子在空中摇晃几下,拼了命才算稳住。接着,谭彪一路狂追,动作极其专业迅捷。不多时,便拦在那女人身前。
那女人见谭彪追上,双眉一竖,现出怒容,随即收敛,回头问道:“萧错为什么会给我们盘玉?”谭彪阴恻恻地回答:“没有为什么,盘玉,是偶然中的必然。”
俩人决意比出高低,话说到此,也就闭了口,不再说话。只是时而从管道上飞纵而下,时而又跃回窗台,兔起鹘落,行如鬼魅。只片刻之间,已经攀到二十二层楼上。任何人见到这等行为艺术,也会吓得厉害。
俩人几乎是同时手搭窗台,也几乎是同时抬腿上翻。只是那女人眼睛突然一闪,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豁然出现一种奇幻怪觉:她在一座山坡下,一栋老房子里,她闭着眼睛,毫无视觉,在房子里四处乱摸……
谭彪趁女人沉郁之际,率先翻身上了窗户,抢在女人前面,越窗落地,这才算彻底松懈下来。再看那女人,神色恍惚,听到谭彪咳嗽一声,才算回过神来,但又觉得自己力不从心,双臂无力,就在她翻身上窗时,脚下一滑,“彪哥”还未喊出口,身体便开始往下落。这是二十二层高楼,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眼下时势紧迫,谭彪不及思索,双手伸出,指如鹰爪,一把抓向那女人的手臂,此时,那女人的身子已悬在半空,呼吸之间,生死之差,只系于谭彪的一念。除此之外,便是风拂树梢,鸟鸣草际,俩人呼吸喘急,谁都不敢做声。
好在谭彪臂力超强,他反手勾住女人手腕,顺势一带一送,跟着又抓起胳膊使劲一甩,便将她拽了上来,两人搂作一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起翻滚进房间里面,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谭彪喘着粗气,把她压在身下,使她竟没半分抗拒余地。他瞧着这个全身缟素的女人,虽然黑纱蒙面,但她那对眸子却晶亮如宝石,黑夜中发出闪闪光彩。谭彪忍不住低头喃语:“这不是在杂技团里,下面没有保护网,真的掉下去,没有人救你。”
女人盯着谭彪的眼睛,脸上没有半点惊慌或者气馁的表情。而后,她又闭上眼睛,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突然出现这种幻觉,总想闭上眼睛,去摸世界。
谭彪想起五年前,她一边哭,一边追赶警车,直至摔倒在街边的情景。几乎是在瞬间,所有的刻意和压抑,突然崩溃。只听“哗”的一声,撕开她的衣服,肌肤光滑如玉,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他把她推到墙壁,扯去她的黑纱,激烈得近乎粗暴地堵住她的嘴唇。她在他的亲吻中,感觉到了咸咸的汗水。
她说:“龙叔昨天给我寄了样东西……”
谭彪只微哼一声,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上,只顾着感受激情和欲望,像某种兽类,温情而残酷。女人轻轻地战栗,呼吸急促,但仍继续说道:“我拆开看了,里面是朵花。”
谭彪把脸埋在她的小腹上,随口问道:“什么花?”
女人的髋骨很美,但声音却很冷:“玫瑰花。”
谭彪听到“玫瑰”两个字,立刻抽出手,又哼一声,不再言语。随后,他推开那女人,走到窗口,一拳捶在玻璃上,“砰”的一声,玻璃像一团烈火,在高空燃烧起来……
天色泛白,萧家老宅院四周,有各种鸟在啼叫。
王妈从厨房里端出三碗小米粥,低着头缓缓地朝书房走去。门是猴渣开的,他知道王妈是个“半脸人”,不比常人。猴渣也不多看,尽量避开王**脸颊。
说起王妈,也是一段悲凉的故事。
萧母生下萧错后,没来得及抱一下十月怀胎的儿子,便咽气了。萧父抱着哇哇啼哭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送给别人代养。于是,他就开始了职业父亲,兼职母亲的日子。一年下来,萧错被萧父养得像根火柴。
萧错三岁那年,萧父背着他去野外考察,无意间发现一位摔下山崖的女人。想到救人性命,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萧父便将这个女人“捡”回家中治疗。女人的命虽然侥幸捡回,但半边脸已经摔成畸形,无法复原,成了一个疤痕纵横的“半脸人”。
萧父可怜她,便留她在萧家,做了萧错的保姆。多年来,这个女人一直死心塌地地待在萧家,做看家保姆,萧家人为了感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都尊称她为王妈。
由于面容的缺陷,王妈始终不敢抬头见人,常年的弯腰低头,使她的腰脊越弯越驼。看上去,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敲钟人——卡西莫多的现代版。
王妈放下小米粥,也不多说话,转脸回身,带上书房门,走了。猴渣在王妈转脸的时候,偷偷地看了一眼王妈,从她那半边未受伤的脸可以推测出,王妈曾经美丽过。
萧错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又见格格脸色苍白,说没胃口不想喝小米粥,萧错强迫她喝了一碗,叫她回床上躺着。就在猴渣和萧错喝小米粥的时候,虎尔赤把那块驼皮叼到格格的床上,格格伸手一摸,自然是心里惊慌,朝着萧错大喊一声:“哥,你快过来,看虎尔赤嘴里是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10-6-18 07: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阴阳密匙       

萧错以为格格不舒服,急忙走到床边,格格将虎尔赤口中之物递给他。萧错定眼一看,着实吓了一跳,这不是父亲留给他的驼皮吗?怎么被虎尔赤叼了出来?他急忙到书桌下面,翻出盒子,里面的驼皮还在,可这块驼皮是从哪来的呢?
猴渣见萧错发慌的样子,不禁笑着说:“瞧你紧张的,那是婆子包玉蝉的驼皮,怎么弄狗嘴里了?”萧错惊诧万分,看着猴渣,问道:“这驼皮……是那婆子给你的?”
猴渣点了点头。
萧错摇头苦笑:“那老婆子定是告诉你,她住哪儿了?”猴渣急忙回答:“她家住在太平街,老槐树边五百一十四号。还叫我有机会路过,她再把毯子还给我……”
萧错追问:“毯子是那婆子主动问你要的?”
猴渣点头:“是。”
萧错脸色突变,暗叫不好:“这样一来,又不合逻辑了,平白无故地要个毯子做什么?这么个高人,难道真怕冷不成?你猴渣辨玉识蝉算是行家,但辨皮识草,你是外行,你怎么知道那皮子,是块驼皮?”猴渣想了想说:“是那婆子告诉我的,她说她想念亲人时,就打开驼皮看上两眼。”
萧错一把拉起猴渣说:“看来,我们都低估了那婆子,这婆子定是懂得这驼皮里的玄机。咱们要立刻去找那婆子,隔时有变,赶紧出发。”
萧错欲走之时,猴渣却端起架子:“什么低估?什么有变?什么驼皮玄机?今儿你不和我说个明白,我还真不走了呢!”
驼皮的突然出现,让萧错感到,这一切可能都是天意。他认为,猴渣此时和发现“死海古卷”的牧羊孩子同出一辙。虽然他不知道那块驼皮的真正价值,但那块驼皮确实是猴渣带来的。当年,萧父也曾说过,将来遇见有缘揭秘的人,但说无妨。萧错考虑到,猴渣是他最贴心的人,如今又是带着驼皮来的人,他应该让猴渣知道关于驼皮的秘密。再说,破解驼皮,也不是他一个人能独立完成的。于是,萧错三言并作两语,把成吉思汗和阔阔出之间争斗的来龙去脉和猴渣说了一遍。
猴渣听罢,更是兴奋不已:“成吉思汗可是位招人喜欢的兄弟,欧洲人对亚洲的唯一的恐惧记忆就是这位神话级别的人物。遥想当年,他带领二十万铁骑军,横跨……”
猴渣说到横跨的时候,突然停下,又改口说道:“不能用横跨,成吉思汗的两条腿再长,也跨不了欧亚大陆,应该是横扫欧亚大陆,无敌天下。他手下奇人异士之多,搜罗的财富更是前所未有,旷古绝今。可仅凭这块驼皮的推测,稍显证据不足。不过想想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也确实有相似之处:同为北方游牧民族,同为英明勇武的部落领袖,同为本民族雄起的奠基人,同样统一了本民族各部落,同为统一天下打下了基础,关键是他们也有同样的信仰——萨满教。”
萧错说:“我查过这块驼皮,确实有几百年以上的历史。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看了这块驼皮十五年,正看,反看,对光看,逆光看,烤热看,冻凉看,想尽各种办法,还是没有在这块驼皮里,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既没有夹层,也没有堂奥,当然,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提示或线索。阔阔出是个通天神巫,高深莫测,他究竟会用什么方式来记载自己的秘密,我们无从猜测。但我始终相信这个谜题,一定可以破解。但事实却是,我什么也没发现,也许是我的搜索还不够细致。”
猴渣听闻此言,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翻着小眼睛,说:“听你这么一说,这张驼皮怎么和四十大盗与芝麻开门有些相似?”
格格走到萧错身边,对猴渣说:“其实,这就是个四十大盗与芝麻开门的故事,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类似芝麻开门的咒语。我觉得,既然那婆子用这驼皮包着玉蝉来了,那我们索性弄个明白,尽快确定这只蝉,是不是当年传说中的十七年单翼蝉,还要查一下那位县太爷到底是谁,最终死在哪里,将军墓是哪位将军的,还有将军妻子,也要翻翻她的皇历,普通人是不会做出单翼蝉的。只要我们确定这是一个谜题,就一定会有一个答案。当下之计,你们俩还是尽快去找到那个卖玉蝉的婆子,也许她会提供给我们什么线索,揭开这驼皮之谜。”
猴渣说完嘿嘿一笑:“幸亏我猴渣眼力好,收了这玉蝉。幸亏我猴渣没半路扔了这驼皮,真他娘的运气!现在,提个猪头去庙里还愿的心都有了。”猴渣不能笑,这浑蛋一笑,眼睛那么一眯,大嘴那么一咧,基本上就是春回大地的感觉。
萧错斜了猴渣一眼,说:“你也别瞎高兴,我只是个古玩掌眼,不是寻宝人。窃取国家宝藏,那是犯法的事。咱先说好,这驼皮的事情,切记不要声张,把这事烂到肚子里头,都不能和别人提。”
猴渣举手宣誓:“猴渣是个为朋友,能两肋插刀的人,尽管现在双肋都没有刀疤,但我脑门子上有,我猴渣是什么人,你最清楚。”
萧错收好琀蝉和驼皮,和猴渣商议着马上动身去找那老婆子。萧错帮格格换了衣服,又把那个紫水晶蝴蝶发夹给她戴好。就在他跟着猴渣刚刚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他看见格格受伤的手指,说:“你手指伤了,等会儿我给刘校长打个电话请假,今天你别去上课了。”
格格听后,笑了,说:“伤得不重,现在一点都不疼,可以弹琴的……”
“不行,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我找完婆子,还有点事要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赶不上接你。你在家好好休息,哪都别去,等我回来。”萧错说话的时候,还是紧紧地握着格格的手。
“嗯,我哪都不去,就在家等你回来。我有虎尔赤和王妈照顾,你就放心吧。”
格格跟在萧错和猴渣身后,送他们出门。萧错下了楼,见格格仍然在走廊上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位置,正好在萧错的视野正中。
萧错不放心格格,又去找王妈。王妈当时正在厨房里刷碗,见萧错突然进来,心里吓了一跳。萧错对王妈叮嘱了一番好好照顾格格的话后,才和猴渣赶到院子。两人分别上了自己的车,萧错刚发动起车子,就见猴渣扑了过来。萧错心想着,这猴渣莫非又被大白鹅扭到屁股了?猴渣朝窗户上一趴,敲敲车窗,说:“我那老吉普抛锚断气了,我得坐你这宝马。”
萧错开门叫猴渣上来,车子刚刚出了萧家宅门,楼房里便传出一串钢琴声。萧错稍微愣了一下,而后又突然会意,格格弹琴是想和他说,她的手已经没什么大碍。萧错随即打开车窗,侧耳倾听。他太喜欢置身于这种被音乐声包围的环境中了,对他来说,只要听着这个声音,他的心情就会莫名地轻松起来。他无法想象,如果哪一天,他在这里听不到这个声音了,他会多么寂寞……
萧错和猴渣赶到太平街时,没有找到老槐树,也没有找到五百一十四号在哪儿。猴渣下车打听,路边的报亭,小吃店都说没有五百一十四号。猴渣提示一下,说老人家中曾经失过大火。小吃店老板听到着火,方才“嗯”一声,说砖瓦房那边曾是大户老宅,早年是起过一场大火,家里遗孤,无处安身,就在那里盖了几间砖瓦房。因为当时被烧死的人太多,附近的人都认为,那里是个不干净的去处。
猴渣又形容了一下老人的模样,有个在废品站执勤的老头,说不远处的老歪脖树下,确实有位老太太,大约有八十岁,邋里邋遢的,说疯不疯,说傻不傻,也说不清楚模样,只道出老太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就住在歪脖树边砖瓦房里。
猴渣一拍手:“得,就她了。”
“可这老太太已经死了,今早上,送牛奶的进屋送奶,才发现她死了。又是报警,又是报急救。弄得警察和医生都来了。”
“死了?”猴渣听过此话,紧张得喉咙发干。这凌晨还挺精神的老婆子,怎么这会儿就死了呢?想到这,猴渣身上冷得发抖,汗却不断从脑门上冒出来。
萧错觉得事情蹊跷:“您老开什么玩笑呢,送牛奶的都有箱子,怎么会进屋呢?”
“你咋不信呢?我听送牛奶的人说,每次送奶都是放老太太门口的奶箱里,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奶箱锁不知道被谁堵了,送奶的打了半天箱子,没开开,只好直接进屋了。不信,您往那边挪几步,仔细瞧瞧……”
 楼主| 发表于 2010-6-19 00:5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槐尸疑云
       
萧错突然间惊悉此事,纵然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手足无措。只能去歪脖树下探个究竟。当他们来到歪脖树下,的确看到有警车和救护车围在砖瓦房外。猴渣问过围观的人,才知道,砖瓦房里确实出了人命。
俩人从人群间挤身而入,往屋里看去,见床边有两个人正在检验尸体。萧错悄悄问猴渣,那尸体是不是今儿早上卖琀蝉的婆子。猴渣瞅着尸体,的确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但仅凭半个脑袋的白发,猴渣自然不敢肯定,那尸体就是今凌晨到玄光阁的那个婆子。
萧错推了猴渣一把,让他上前观看。猴渣凝目再瞧老人时,吃惊不小。那尸体头冲大门,两只眼睛,瞪视天空,死不瞑目。最古怪的是,她的皮肉发青,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丝丝青光,瞧得猴渣肌肤起疙瘩,全身都不自在。
猴渣仔细回想,婆子去玄光阁时,正是凌晨三点,当时还处在夜幕当中,再加上店中灯光昏暗,他只顾盯着玉蝉,也没注意老人的模样。但从感觉上来说,卖琀蝉的婆子,比这尸体婆婆温和多了。难道这尸体,不是卖琀蝉的婆子?猴渣心下正在狐疑,就听萧错在他身后低声问道:“是不是那婆子?”
猴渣正欲摇头否认之际,却又被萧错往前推了一把。猴渣与尸体打了个正着,猴渣顿时头顶上飞去三魂,脚底下走掉七魄,浑忘了萧错还在身后等他回答,只是直勾勾盯着那尸体身上的毯子。嘴里哆哆嗦嗦地说着:“是……是……是她。”
猴渣与那婆子仅有一面之缘,认起身份自然不敢肯定,但那条毯子,即便化成灰粉,猴渣也认得清楚,那毯子不是别人的,正是他凌晨送给老婆子的。那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挡风御寒,已经有几个年头,边角那些烟洞,猴渣都能一一说出年代缘由来。如此看来,这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凌晨赶去玄光阁卖玉蝉的老婆子。
猴渣愣在那里不动,是因心中尚有三分疑虑,凭着格格和萧错的分析,这老人绝不是什么凡人,事隔几小时,这婆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难道是遭了歹人毒手?是图财害命,还是……
就在猴渣犹豫间,尸体已经被人搬上担架,抬担架的人往外抬送尸体时,见猴渣蔫呆呆地张着大嘴,盯着毯子,也不让路,便吆喝一声,叫猴渣闪开。猴渣被他一喊,随即回过神来,急忙问道:“这老奶奶,怎么死的?”
旁人斜了猴渣一眼说:“你是她家属吗?”猴渣心道,是不是亲戚,先套个近乎再说:“我是她……哦,是这么回事,我原来也在这边住过,才搬走两年。这不,回来看看街坊邻居,乡里乡亲的就问问,关心一下。”
“这老太太是冠心病急死。”抬担架的人,见猴渣面容紧张,表情又十分哀伤,和老人并非一般关系,当下便对他说出死因来,让他得知其中根由。猴渣听了此话,还不敢信,追问道:“既然是病发,怎么也得先抢救抢救吧?”
“根据尸体检验,老人死亡时间至少四十六小时,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性。”
“死了四十六小时?这么算起来,她前天就已经死了?”猴渣闻听此言,心里有点犯糊涂,脑子也蒙了,上帝佛祖,如来观音,轮班叫了一遍,也没弄清楚,凌晨赶往玄光阁的婆子,是人还是鬼?惊奇骇异之间,猴渣全然不知该作何理会。
抬担架的人,见猴渣还不让路,似乎已有些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将抬着尸体的担架,稍微一斜,想闪过猴渣离开。不承想,这担架一斜,竟从毯子里露出一只手来。这手瘦如干柴,骨节突兀,指甲弯长,猴渣见了,更加肯定是她,是到玄光阁那婆子的手,毫无疑问。
猴渣向来坚信幽冥之事绝非虚妄之说,何况凌晨琀蝉事件,是他亲身经历,事到如今,也不由得不信了。猴渣再往深处想想,不免令他觉得头发根发奓。就在此时,忽然一双冰冷如钩的手,从他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猴渣急忙回身,见是萧错,这才发现自己是紧张过度。待猴渣安下心来,才勉强冲萧错笑了笑,咬着他耳朵说:“我想,我已经被怨魂缠腿。”
萧错听猴渣说到这儿,锯木头般地干笑两声,故作不怀好意地盯住他说:“怨魂缠腿,这四个字,在青天白日之下,等于零。”
“可是……那……那那……条毯子是我……”话刚说到一半,猴渣的脸就此僵住,喉咙里咕咕响了几声,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皮肤瞬间变成暗青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错听说毯子是猴渣的,自然明白其中缘由。但婆子已经死了有两天这番变故,实在突然。萧错走到奶箱旁,仔细观看锁眼,那锁眼并非小孩胡闹乱堵的,而是破坏了内置锁芯。萧错将猴渣拉在身边,警觉地向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知道是怨魂缠腿,还不快走!”
猴渣已经是魂不附体,胆子再大也撑不住了,想画符念咒,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如傀儡般随应着萧错。
俩人退出人群,萧错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反而平定,他反复回想,霎时之间,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那婆子死了两天,为什么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等我们来,才发现呢?明明住在歪脖子树下,为什么说是老槐树下呢?”
猴渣脑中一闪,想起婆子临走所说之言:我家住在太平街,老槐树边五百一十四号。有机会路过,我再把毯子还给您……他便硬着头皮辩道:“太平街,老槐树,五百一十四号。这地址,想来也不见得是那婆子信口胡吹,槐乃鬼木,槐树皆是木鬼之树,太平街就是太平间的谐音。514……就是‘我已死’的意思。婆子去卖琀蝉的时候,已经报出自己是个‘死人’,只是我没听出来……”
萧错急忙打断猴渣的话语,将他拉到无人街边,说道:“此地人多嘴杂,若被警察听到你和这婆子凌晨还有瓜葛,定会将你带上警车,买卖琀蝉事情一旦败露,你将难脱干系。这婆子猝死两日之后,身上却盖着你的毯子,依我直观判断,这不像是偶然巧合,却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猴渣瞪大眼睛,脸上突然现出极度惊慌的表情,抹抹嘴冒出句很有哲理的话:“我是吃粮食长大的,我什么都怕。”
萧错显现出沉着的表情,然后,在街边踱了几个圈,用沉稳的语气说道:“知道害怕,就别乱给人毯子。警察在毯子上随便找出几根头发,验个DNA,你猴渣就是第一犯罪嫌疑人。”
“可那婆子是冠心病急死,属因病变所致的非暴力死亡,是由于体内潜在性疾病引起的,跟我猴渣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那婆子已经死亡两天,我的毯子是今天凌晨才给婆子的。再说,从法律上来说,我猴渣是个遵纪守法、按时交税、完全合法的公民。”
“死亡时间,有尸体作证,而你给婆子毯子的时间,却没人给你作证。猝死本不涉及法律诉讼问题,但由于死亡发生得太突然、太迅速,让人感到突如其来,非常意外,疑点众多。如果发生在医院里,没人怀疑什么。一旦尸体到了警察手里,更容易被他们怀疑为外表不留痕迹的谋杀。在警察局里,有大把大把的杀人案件,都是罪犯作案后为逃避罪责,又鱼目混珠,将谋杀伪称为暴卒身亡。”
听萧错说得严重,猴渣慌了,这也难怪,不用细想,光扳指头算就能明白,这是一剂猛药。但猴渣的思维着实异于常人,不但毫不退让,还卷起袖子,憋足力气,气沉丹田,呼了一声:“难道我猴渣,会被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干掉吗?”
 楼主| 发表于 2010-6-20 00:3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故布疑阵       
               
想他猴渣,在鬼街口混了几十年,一直低调为人,苟且偷生,如今连混个自然死亡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色。疾呼之后,猴渣的疑惑已经到了极点:“如果老人死于他杀,别人就会认定凶手就是我猴渣,理由很明显,我的毯子现在盖在死者身上。但是,我仔细想来,若真的有人想陷害我的话,应该把现场伪装成他杀的模样才对。奇怪的是,他不但不这么做,反而将屋内保持一切正常,那条毯子也很自然地盖在老人身上,并没有栽赃陷害的意思。另外,即便是我猴渣惹下的仇人,也不会在送给我一个价格不菲的琀蝉之后,一命呜呼。基于上述理由,应该排除那婆子栽赃陷害我的嫌疑。”
萧错听言,只觉猴渣人粗,但心眼一点也不差,于是便紧跟他的思路,说:“你分析得不错,可这老人既然无心害你,又为何要将你的毯子盖在她自己身上?这又是一个当矛遇到盾的问题。到目前为止,整个事情越发错综复杂了。猴渣,你再好好想想,那婆子去玄光阁的时候,有什么可疑之处吗?比如,那婆子穿的什么?那婆子把钱装在哪里?”
“我看见她装在怀里,穿的什么,我没注意,只知道领子很高。”
“她当时数钱了吗?”
“没有,直接装进怀里。”
“刚才你去看尸体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尸体穿的什么衣服?他们做尸检时,你看到那一千元钱了吗?”
“我……没注意看衣服,但我没看见尸体边有钱。”
“你保证没看错?”
“我用我的脑袋跟你打赌。”
“你的光葫芦脑袋上已经没赌本了。”
“有本,你没看出,我的头现在已经变成两个大了吗?”
“如此看来,这婆子的确没有企图陷害你的意思,反而更好像是在刻意告诉我们,这尸体就是去玄光阁的那婆子。难道那婆子早就料到,咱们会来此找她?”萧错说到这儿,思绪豁然开朗,“格格曾经说过,那婆子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了,这就是那婆子为什么给你留下地址,又为什么问你要个毯子,她的确并非想陷害于你,而是生怕你记不住她,这才符合格格所言。婆子的行为确实是大智大慧所为,可我总是想不出来,这婆子究竟是有何图谋?”
“如果这婆子是刚刚急死,我还信你几分,可这婆子已经死亡两天了。这个事情,很明显,有股邪气。一个死了两天的人,如何能将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如何去玄光阁脱手琀蝉?”猴渣不敢想了,一想就浑身发冷,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有鬼。猴渣想到这儿,一激灵握住萧错的手,故弄玄虚地说道,“除非,是婆子的冤魂所为。”
“你和我相识多年,你一直知道,我不迷信。”
“我十岁生日那天,我妈回来了,她告诉我,在她旧棉袄口袋里有三十一块零三毛钱,叫我把它拿出来,买个蛋糕、买斤糖果,再买件新衣服。结果,棉袄口袋里真的有钱,不多不少,三十一块零三毛。那时候,我妈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你信吗?”
萧错稍作迟疑,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但梦境在萧错眼里,仅仅是一种巧合而已。此时,他更相信,去玄光阁的绝不会是婆子的鬼魂。萧错觉得婆子的死亡,并没有诡异的成分,只是一种人为的智慧型圈套。且不说毯子是如何盖在婆子身上,单这婆子死了两天后,再出现在玄光阁就是一个大谜!
萧错悄悄走到报亭边,和几个晨练的老人搭话,查询老人的身世由来。据周围人言,老人姓徐,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宅院失火后,她就在附近的杂技团里,卖茶叶蛋为生。后来,因杂技团解散,团里的人都四流八散,不知道都到哪去了。老人没了生活来源,一直靠政府接济,冠心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行走困难,生活都是靠周围邻居照顾。
萧错原想,找到这婆子,会知道些关于驼皮的事情,没想到这婆子竟弄出如此怪异的局面来。现在,婆子死了,之前的种种猜测,都将成为凭空想象。刚刚找到的线索,没碰上手就断了,不仅驼皮的事情成了无头案,就连自己也被旁人玩于股掌之间。
猴渣见萧错沉思已久,一股邪火憋到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乱骂起来:“想我猴渣,连做梦都想在鬼街口发上一注横财。如今,什么宝藏,什么单翼蝉,什么将军墓,这婆子一死,都他娘的成了公鸡下蛋,母鸡打鸣了……”
萧错听到猴渣叫骂,头脑顿时柳暗花明,他踢了猴渣一脚,暗示他不要虚张声势。他左右看了看,见有两个警察一直在盯他们,便拖着猴渣往车里拽,小声提醒,说:“你小子少多嘴了,先离开这儿再说。看到那几个警察了吗?咱们这儿技术手段落后,警察框定犯罪嫌疑人,基本就靠一种办法,对你十分不利。”
“什么办法?”
“相面。”
猴渣被萧错抢白得两眼冒烟,他坐进车里,对着后视镜,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咱不就是个光头带疤瘌吗?再说,这造型也挺非主流的,咳!咱下一步该怎么办啊?”萧错敲了一下猴渣的光头说:“等那婆子来找我们。”
猴渣惊诧:“那……那……那婆子死了。”
萧错启动车子,冷笑一声,说:“那婆子肯定没死。”
“没死?”
“我看这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尸体上的毯子,不是老人死前自己盖在身上的,而是老人死后,别人给她盖上去的。或者可以进一步推论:去玄光阁出手琀蝉的婆子,不是这具尸体,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听见敲门声后打开店门,并没有看见有婆子,只见到两个巡警点烟,而后你又在关门时,看到了婆子的手,这是一条很大的线索。说明那婆子有意避开巡警,从速度上分析,婆子身手敏捷,行动干净。而砖瓦房老人常年患有冠心病,她连喘气频率都控制不好,怎么能避开巡警呢?另外,在凌晨三点,即使是打车去鬼街口,对于一个行走困难的冠心病患者来说,也是极其难以做到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那婆子卖琀蝉的时候,虽然声音苍老胆怯,但底气很足。”
“无论怎么想象推测,我们始终不要忘记一点,那就是格格所说的,婆子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她一定是先发现砖瓦房里死了老人,却无人知晓,无人声张,便将计就计,使了个借尸还魂的招数,扮成早已死去的老人模样,在出手琀蝉之后,再问你借条毯子,使出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自己腾空而飞,无影无踪,留下个空壳尸体,故布疑阵。”
“你这种解释,有点靠谱。但是,如果两日前,老人刚刚猝死她就行动,一定天衣无缝。为什么非等老人猝死两日后,她才开始行动呢?”
“此事一定是另有原因,从古至今,不管是擅作战者,还是成大事者,免不了在行动之前想到天时、地利、人和。这六个字是指作战时的自然气候条件、地理环境和人心的向背。试想,鬼街口几十年没动过局势,这几日,墨里州气候也一直无风无雨。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只有是在等人了,可什么人这么重要呢?”
猴渣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只是问:“不可能是在等人,去玄光阁出手琀蝉的只有婆子一个人。我现在只想闹明白,婆子为什么把驼皮和琀蝉送到我们手上,而自己又‘死’去了?不叫我们盘根问底,是何道理?这样……驼皮不就无人解开了吗?”
“善藏锋者,必成大器。古玩界擅长使诈的‘套爷’太多了,婆子这样做,莫非她也解不开驼皮之谜?想借我们之手完成她的心愿?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猴渣,我看这玉蝉不能盘,咱把这玉蝉放上个年把二年,我看那婆子急不急,出来不出来?!”
“不盘玉了?”猴渣一听萧错决定不盘玉,心中大为不快,连骂了几句,“这耍金蝉脱壳的人,肯定他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乌龟王八之辈,就知道缩头。”
“小点声,我估计那‘套爷’,不会离咱们太远,她不会让驼皮和琀蝉脱离她的视线范围的,指不定就在什么地方看着咱们呢!”萧错话毕,猴渣立刻探出脑袋,朝歪脖树那边看去。却不知,今日之事,会惹出什么弥天大祸。
老歪脖树后,那辆帕萨特轿车里,谭彪端坐如神,紧紧地盯着远去的萧错和猴渣。他并没有扬扬得意,因为他知道,下一步的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他对身边的女人说:“果然不出龙叔所料,萧错的确不凡,这么快就破解了玉蝉。”
“如果你早出来两天,这事定可做到天衣无缝。”
“这不是大问题,他们会认为是见鬼了。我们分头行动吧,你盯着萧错,想办法喊许胡子出来接货。我去趟葬狗坡,趁着萧错不在,我和龙叔一起去拿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龙叔亲自出面?”
“那瞎子有条狗,不太好对付。龙叔说,东西他要亲自过目。”
帕萨特开走了,路上多了一个女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能看到她头上随风轻舞的黑纱丝巾和她傲不可侵的侧影。
 楼主| 发表于 2010-6-23 00:0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冰种凤凰       
               
猴渣坐在车里,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怎么能不笑呢?十月二十九日这一天,不知道是个什么黄道吉日,从凌晨三点到七点,仅仅四小时间,一个锅大的金元宝,就这样端端正正、不偏不斜地扣在了他的天门盖上。真可谓飞来横财,把猴渣嘴都乐歪了。
萧错见猴渣面泛桃花,眼神顾盼流离,一看就是发情了。
萧错很正经地劝猴渣,老大不小的人,找个女人收编算了,没准第二年,我就是首席干爹了。猴渣说他前段时间,还专为收编的事,十二万分虔诚地跑了趟庙宇烧香,对着佛祖只念一个咒语:让金钱和美女来得更猛烈些吧!直念得口角抽筋,才算罢休。如今,金钱来了,美女还会远吗?猴渣想到这茬时,手机响了。
在电话那头果真是个女孩,还没说话,便哭哭啼啼,弄得猴渣手足无措,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女孩边哭边说:“今早上,睡迷糊了,没赶上去机场的大巴专车。叫了半天出租车,都说去赤峰机场路途远,除非从葬狗坡抄近道走才能赶上航班,可司机一听葬狗坡就打憷,谁也不愿意载我……”女孩话没说完,又呜呜地哭起来,又说什么演出很重要,她是主角……猴渣怎么劝都止不住。
墨里州是个边境城市,城不大,人口少,没条件,也没必要修建机场。这里人出远门,出差走亲戚,一般选择火车。如果是有急事,或者出国的话,那就会在旅行社订票,坐大巴专车,赶往赤峰机场,在那儿乘坐航班。
从墨里州到去赤峰机场的高速,有两条路可行,一条是经过葬狗坡,山路崎岖,颠簸难行,但时程只需两小时左右。另一条则要绕过红丹河,道路平坦,畅通无阻,但时程却要四个小时左右。两条路各有各的优劣,但从安全上考虑,大家都爱绕着红丹河去赤峰机场,除非是特别熟悉地形或有急事的人,才会选择葬狗坡这条近道。
猴渣听女孩哭声不断,不得已说了句:“别哭了,爷们怎么说也是个车主,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对方听过此言,才算截了洪流。
猴渣挂了电话,这才想起来,他那辆拖拉机式的老吉普早熄火了,他对着萧错叹了口气,说:“唉,我要不答应她,她能哭出一条雨巷来。”猴渣说完就不住地咳嗽,清嗓子,那意思很明白,想借用萧错的车。猴渣见萧错没甩他,又换了个万般无奈的态度,补充一句:“这丫头叫高娃,人长得顺溜,我特稀罕她……”
接下来,猴渣开始向萧错描述,他和高娃暗结连理的过程。这个高娃是艺校刚毕业的女学生,是皇冠歌舞团的演员。春节前,高娃去玄光阁买玉,看上了一冰种凤凰挂件,那可是猴渣的压堂宝,怎么也不舍得出手。高娃当即使了个小心眼,冲着猴渣摆出了个蒙娜丽莎的微笑。猴渣被迷心窍,竟把冰种凤凰挂件送给了高娃。
高娃一激动,声言要请猴渣去吃火锅,赶上那天啤酒免费,猴渣贱不拉叽地跟高娃拼酒,愣是把高娃拼倒在酒桌上。猴渣把她扛在背上,问她家住哪儿,高娃趴在猴渣耳边,迷迷糊糊说了句话,字不多,就八个:过年了,我心里难受。
猴渣后来才知道,高娃是个多父多母的“孤儿”,父母离异后,又各自成家,谁都不爱要她。然后的事比较俗,高娃的鞋掉了,大雪天还不让猴渣扛着,非要自己踏雪回去。结果第二天,脚起了冻疮,脚指头肿得跟卤猪蹄似的,好多天都不能下地。猴渣买了冻疮膏,每天用脸盆端着雪,帮高娃搓脚、涂药,搓着,搓着,就把关系搓庸俗了。
关系庸俗之后,人也庸俗了。高娃每天咿咿呀呀地哭着、喊着要大豪宅子,要大豪车子,不然就和猴渣的关系纯洁化。猴渣当时听得是热泪盈眶,这好不容易才稳定起来的庸俗关系,怎么舍得说纯洁就纯洁了呢?
但是,对于一个收入极其不稳定的猴渣来说,高娃开出的豪宅子和豪车子,他一样都豪不上。事到如今,高娃还真就轰轰烈烈地和猴渣纯洁了一个多月。俗话说得好: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高娃那么好一棵小白菜,肯定有不止一头猪惦记着去拱一拱。急得猴渣抓耳挠腮,无计可施,要抹脖子的心都有。
猴渣说一句,萧错就听一句,局面跟电影定格特写似的僵着。根据历史记载,猴渣刚学车那会儿,拿他的新车练手,他都没打过愣,任他把车刮得七荤八素跟满汉全席似的,也是一笑了之,自个儿掏钱给车美容,就这么着,猴渣才把本儿给拿下,而后,又花了万儿八千买了辆二手老吉普,哗啦啦开得也是一个乐和。
可今天,猴渣唾沫费了不少,萧错听了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管你猴渣使得是机变无双,还是口若悬河的本事,他始终不发一言。猴渣心如火燎:“行不行,您倒是给句话啊?”
萧错沉默少许,终于开口问道:“这早不去机场,晚不去机场的,怎么非要此时此刻去机场?哥们有点急茬子事,不能给你车,明天你到我家,我请你喝酒赔罪。”
萧错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银子,塞进猴渣的口袋,塞银子的意思很明白,叫猴渣包车送高娃去机场。哥们做到这份儿上,也是无话可说了。可猴渣没动那些银子,用手来回抚摸额上那只疤瘌眼,表情跟抗日英雄躺铡刀似的看着萧错,不出声,光红眼圈。
萧错见猴渣这架势,知道如今不给猴渣这厮解决部车,他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的。每当遇难的时候,萧错都会很自然地想起两个人来,而在他的心底,却对这两个人始终感到过意不去,这两个人就是何震林与狄清。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00: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狄氏家族       
       
萧错想起这俩人的时候,狄清与何震林正站在一辆白色雅阁旁边,这辆车是何震林创业时买的,怎么也舍不得换。猴渣一直想要何震林的这辆雅阁,硬逼着狄清给何震林换了一辆悍马,昨天就说改装调试完毕,可巧,今天何震林忙着去日本,没时间去提,只能开着这辆老雅阁走。
狄清一边给何震林整理领带,一边不住地交代着:“路上开车小心点,别从葬狗坡过。”何震林把狄清揽在怀里,说:“放心吧,时间还早,我一直习惯从红丹河那边绕着走,没事的。”
何震林说完话,并没有进车,而是抱着狄清不放。狄清推开何震林,小声说道:“快走吧,晚了,赶不上航班了。”何震林这才依依不舍地进了车里,和狄清挥手告别,随后,便一溜烟消失在街尾。
狄清是个冷傲的女人,当今商业圈里的出水芙蓉。但狄清不是天生的财女,从三岁起,就没了母亲,对她而言,童年是灰暗色的。而在这灰暗色的生活中,唯一可以给她带来安慰的,就是她的兄长狄康,和她的老父狄中秋。
狄中秋一个人拉扯狄康、狄清兄妹两个,实在是辛苦。混不下去的时候,借了十五块钱买了一个板车给猪场拉饲料。拉着拉着,就把别人的猪场拉成自己的了。再拉着拉着,就把每天经过的那条马路也拉成自己的了。接着,他就把自己彻底地拉有钱了,成为富豪帮里的一把尖刀,钱多得到处撒花。
别人有钱有得乐和,狄中秋有钱有得揪心,自己唯一的儿子狄康,居然是个不爱金钱爱武装的人物,在公安局里做小警察做得不亦乐乎,宁愿满街抓坏蛋,也不愿意接管狄氏产业。狄中秋对他是没招没式的,只好将产业全权给女儿狄清掌管。几年下来,狄清竟将狄氏产业管理得井井有条。
萧错、猴渣和狄清、何震林四人,从小学到大学,不是同学就是同校。四个人同性之间关系都还不错,异性之间基本上谁跟谁也没挨着。直到大四那年,何震林出人意料地喝高了,然后干了件很牛×的事。他站到板凳上,给大家讲了一个秘密,说他的心里很苦,因为他暗恋狄清。
狄清听后,心情沉重地走了,留下何震林一个人在那儿哭。然后猴渣去安慰何震林,俩人并肩在深夜的大街上慢慢地聊,慢慢地走,互相切磋了这四年的暗恋心得。
上大学的时候,何震林还没这会儿有派头,人又瘦又高,鼻子上还架着一副近视眼镜,虽然显得文质彬彬的,但不如萧错帅。萧错总是说何震林太老实了,是情场上的炮灰。何震林说这也不能怪我,只因为我多读了几本圣贤书,懂得礼义廉耻。萧错说讲究礼义廉耻,通常是追求女孩子的兵家大忌。何震林稀里糊涂被萧错摆了一道后,倒也挺有感触,立刻展开攻势,开始轰轰烈烈、明目张胆地追求狄清。
追到毕业那会儿,狄清不知道哪根神经被他追断了,叫萧错递给何震林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树后见……”
何震林握着这张标点比字多的小纸条,大冬天穿件的确良衬衣,围着校园玩命地疯跑,活兜了八个大圈,也没见着狄清,反倒引来了一群围观者。因为何震林那厮手里还攥着一把花,这在当年是很需要勇气的。
这事被来找萧错的猴渣遇上了,问何震林怎么回事。他差点没哭出声来,说:“地址不详,学校里那么多树,谁知道她在哪棵树后啊!”
不知道何震林是什么时候,在哪棵树后,找到的狄清。总之那天,他们是在树后面相见了。第二天一早,何震林就来找萧错拼命,俩人在一番厮打之后,才听何震林吐露真言:“狄清和我说:她爱上萧错了!”
狄清这手真阴,阴得能滴下水了。
就这样,狄清变成了萧错的女人,俩人一好就是好几年。何震林一提起这事,就想咬舌自尽。但何震林一直都没服输,一直跟萧错拼耐性,拼定力,死磕到底。何震林相信,他能磕赢萧错。你还别说,那一天还真的叫何震林给磕来了。
那一天就是两个月前,萧错得知他和格格不是兄妹的时候,何震林、萧错和狄清,这很传统的三角关系彻底崩溃了。
消息被确认后的第三天,萧错约狄清出来,说没什么大事,就想看看天上的星星多了吗。他站在草地上,跟狄清说,我们这几年挺好的,真的,我们挺好的。所以你得答应我,以后也要好好的。狄清使劲点头,使劲点头。然后,萧错就一直仰头望天,认真观察许久,才面目严肃地告诉了狄清一句话:今天是个分手的黄道吉日。
狄清没哭,很淡定地问了一句,是因为格格吗?萧错没回答,把狄清搂在怀里,一直在看着星星,看了整整一夜,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乱七八糟的。两个那么漂亮、那么养眼的人,愣是没整出一段养眼的爱情来,就这样平平淡淡、心力交瘁地结束了。
与此同时,何震林也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他在全面分析了狄清的精神状况后,决定干一件“好事”——向狄清求婚。这回这厮手里没抓花,怀揣着“安慰”俩大字就奔狄清去了,狄清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安慰。
这次何震林去日本,说是去出公差,其实是去提他在日本给狄清定的akoya珍珠配钻首饰,准备下月订婚。
萧错先是给何震林打了个电话,想让他把雅阁给猴渣开一天,可何震林的电话不是占线,就是忙音,怎么也打不通。萧错只好打给狄清,让她借车给猴渣。狄清先是叹息一声,说:“震林刚走,早说一会儿,就能搭他的车去机场了,我这就打电话叫他返回来。”狄清挂了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何震林的电话,一直占着线。狄清只好给萧错回了电话,萧错问狄清,能不能把她的车给猴渣开一天。狄清很为难地说今天狄氏新拍卖行在鬼街口开张,她正开车往现场那儿赶呢……
萧错挂了电话,先是面无表情,而后破天荒地递给猴渣一个微笑,说:“狄清最近换了个新车,是大奔,还敞篷的,她说先借你兜一天。”
大奔,还敞篷的?猴渣立马心领神会,暗自佩服萧错和狄清,从恋人到朋友,关系转换得惟妙惟肖。
俩人甩了一路闲话,便到了鬼街口。鬼街口已经散市,只剩下些零碎的摆摊点的人,在那儿闲扯。鬼街口对面,张灯结彩,各路人马忙得东倒西歪。剩下的人都围着街口,等着看狄氏拍卖行开张,剪彩。萧错一打听,才知道墨里州大企业家狄中秋,在鬼街口对面,又捐助了两所希望小学,一个安民敬老院,正准备再启动一个艺术品拍卖行。
萧错把猴渣丢在鬼街口,说狄清一会儿就把车送过来,他交代猴渣千万要小心点,猴渣特真诚地说,没事儿,准没事儿。萧错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了猴渣一次,叫他明天去葬狗坡吃饭,喝酒。猴渣觉得纳闷,问了句还有谁。萧错说只有何震林和狄清,又说他有个重要的事要宣布。
猴渣的心思全搁在敞篷大奔上了,也没细问。心想着,等送完高娃,他就去葬狗坡住下了,直到萧错把玉蝉和驼皮的事整清楚了他才算完。
其实,萧错所谓重要的事情,一点悬念都没有,就是他和格格的婚礼。只是多年来,俩人一直兄妹相称,突然说给猴渣听,怕猴渣反应太大,他没空解释。
萧错准备离开鬼街口的时候,从墨镜的反光面发现车后有一个人影,一直在盯着他。萧错故意装作找钥匙,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了一眼周围,那“人”突然间,消失了。
鬼街口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有阴霾的天空。
 楼主| 发表于 2010-6-26 00: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所料不及

高娃长得不错,打扮得又精灵古怪。她看见猴渣时,他正孤零零地站在鬼街口,身边一辆车也没有,高娃不禁心里起怒,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就奔猴渣去了,还没来得及耍性子,便看见有一辆红色奔驰敞篷跑车,朝他们开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邪笑。
驾车的是狄清的司机,在猴渣面前不停地交代:这车是狄总刚买下的,叫猴渣小心点,别擦花了,交代了N次,这司机才舍得离开。
猴渣戴上一副金边蓝墨眼镜,使他看起来很神秘,很冒险,很有爷们儿风格。他握着方向盘,一轰油门,大奔车出了鬼街口。怎么出的墨里州,猴渣都不知道了。
猴渣向车外看去,路两畔是形状各异的大树,树边石壁耸立,万丈高崖,真如天险一般,猴渣知道已经到嘎纳山下了,过了嘎纳隧道就是葬狗坡,他需要格外小心。
车边飞来的寒风,带着一股很特殊、很隐约的腥气冲进猴渣的肺腑,让他觉得有点不安。猴渣一直认为,那不安来源于这红大奔实在太拉风了,再加上他三更半夜就被那儿婆子敲起,又连夜赶到葬狗坡,再从老婆子那儿转回来,已经是身心疲惫。
车子一直很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只是越是前进,那股冲击人的不安就越明显。前面就是嘎纳隧道,猴渣看了一下GPS导航,去赤峰机场的路线,是自西向东。出了嘎纳隧道二十公里处就是葬狗坡。葬狗坡在路北,萧错家在路南,转过葬狗坡后,就是红丹河,过了红丹河边的耶那村,就是胡尔绍布草原,穿过草原便是上赤峰机场的高速路口,前后大约两小时的路程。猴渣看过表,现在是八点二十八分,他算了算时间,还很充裕,便把速度降了下来,但减速并没有阻止他冲进张着大嘴的黑色隧道。
隧道里,只有这一辆跑车。对这样一部“猛兽”车来说,猴渣的驾驶速度,无疑不配做它的主人。但猴渣仍带着桀骜不驯的表情,偷看了一眼高娃衣领里的冰种凤凰,凤凰还在,就意味着高娃还惦记着他。不巧,高娃此时也正斜倚在座位靠背上盯着他。
高娃是个活泼的女孩,但今天却似乎很紧张。猴渣善于观察,他看的出尽管高娃表面上安然自若,可她的手却一直紧抓着小腹上的衣服。
到了隧道口,猴渣就觉察到四周格外地不对劲,整条隧道里,只有跑车的声音,静得出奇。很快,猴渣就感到呼吸不顺,像有个重物压在胸口上。出了隧道,猴渣便以一种独特的,沉闷的鼻音喊了一声:“我的天!”
高娃跟着抬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所料不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本来很清晰的山峦和大树,现在,已经全部消失。整条山路上,只有一种乳白色的烟雾,宛如从通往地狱冥界裂缝处,流淌出来的,排列在他们俩的视线里。
高娃也看不清究竟,只有木着脸,盯着那烟雾,一时间的迷惑,使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抓得更紧。猴渣有些失措,大骂一声:“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妖孽来得真***夸张。”
高娃表情十分紧张,她喊着:“不,不是妖孽!是雾,是起雾了。快打开雾灯,大灯也打开,这么大的雾,任何车都不会长眼睛的!还有刷雨器!”
“我知道,我知道了,都打开了!”猴渣摸索着去找按钮,毕竟车主不是自己,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笨拙。但他还是很小心地把着方向盘,注视着前面的路况,这是起雾,不是下雨,尽管刷雨器不停地打着挡风玻璃,但似乎无济于事。
高娃沮丧地望着天,猴渣看了一眼高娃的眼神,总觉得她的眼神里藏着些什么。猴渣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握住方向盘。车前灯的两束光线,照射出的视野很狭窄。虽是白天,能见度却区区几米,根本就不清楚路旁状况。
车是别人的,没有和猴渣磨合过,开起来别扭,又是在山路上,还有这弥漫的大雾。好几次,车开到近前,猴渣才发现是山壁,连忙刹车。他交替着将双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在牛仔裤的膝盖部位上,来回擦拭着手心里的汗液。
车在大雾里,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缓慢移动,可移动来移动去,似乎只在原地踏步。这使高娃不禁想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情景:在没有穿过隧道前,一切都是清晰的,存在的。这雾来得太突然了,穿过嘎纳隧道最多不过两分钟。
高娃越想越觉得不安稳,就问猴渣以前有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猴渣说:“葬狗坡附近经常出现大雾,偶尔也会出现黑雾。有人说这是种怪雾,是古代萨满野神下的巫咒,当地人都认为是不吉的征兆,预示着疾病和死亡。今天,咱们居然遇到了,算咱们倒霉,等你演出回来,我带你去寺庙,请个保平安的咒符,解了这晦气。”
高娃点了点头,又看看表,已经是九点三十五分,她突然略显惊讶,对猴渣说:“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在这儿?”高娃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时,脊背迅速蹿起一股恶寒,顺着脖子往上悄无声息地流出,使她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猴渣嘴角微微一撇,那是一种奇特的表情,他用沉闷而缓慢的语调说着话:“雾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高娃听说有东西,血压“噌”的一下,就飙上去了,心跳停了一下,然后又狂跳起来,她非常敏感地朝四周望去。
猴渣直起身子,表情僵硬地说:“你听,它好像正朝这边走来,嘭、嘭、嘭……”
 楼主| 发表于 2010-6-30 00:39: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出师不利

四周,很静,除了雾,什么都没有。高娃侧着耳朵,并没有听到什么嘭、嘭、嘭的声音。但高娃依然紧张着,总感觉在那冰冷而柔和的大雾里,好像隐藏着一双眼睛,正在窥视自己。突然,一只大手悄悄地从她身后冒出……
高娃惊恐万分,尖叫一声,抱住猴渣的胳膊不放,看着高娃紧张的样子,猴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高娃定眼一看,原来,手是猴渣的。猴渣趁机搂住高娃,一边开车,一边说:“你知道,人们为什么不敢经过葬狗坡吗?”
“为什么?”高娃满面怒气,想推开猴渣,但猴渣不放。
“葬狗坡被萨满巫师下了诅咒,到现在,那诅咒仍然十分灵验,凡进入葬狗坡者,都难逃杀身之祸!”
“为什么?”
“听我爷爷说,嘎纳山上有只神鸟,耶那村人都叫它萨满野神,传说这只大鸟,每隔十五年,就会在葬狗坡出现一次。被耶那村人视为不祥之物,他们都说,只要你看到了它的眼睛,它就会带走你的灵魂。”
“有人被带走吗?”高娃突然对猴渣的话感兴趣了。
“三十年前,墨里州成立了一支十八人探险队,进山考察后,失踪了十七个人,当时,只有一个人幸存下来。起初也没人相信是萨满野神干的,直到十五年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个幸存者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便开车去接他的女儿回家。路上,突然起大雾了,他只能像我们现在这样,慢慢往前滑行。忽然,他听到车顶上有一种怪怪的声音:嘭、嘭、嘭……”
“什么声音?”
“嘭、嘭、嘭……是那只大鸟用嘴啄车顶的声音。就在那个人往车顶上看的时候,轰的一声,车顶篷被那张鸟嘴啄破了。鸟嘴就像一只铁钩,伸进车里……”
猴渣侃到这里,忽然停下话来。坐在他身边的高娃,正听得热血沸腾,岂能容你侃了一半又缩回去?她抱着猴渣的胳膊,央求道:“后来呢?”
“后来……”猴渣知道目的达到了,便故作神秘、欲言又止地咳嗽了几声,去按开了收音机,他想知道大雾什么时候散去。
“墨里州从今天八点三十五分左右,开始遭遇罕见大雾袭击,导致墨里州城市陷入混乱:轮渡、汽渡停航;飞机航班受阻,数千名旅客被困机场;高速公路封闭,据初步估算,至记者截稿时间,公路收费站口前滞留车辆近千辆……”
猴渣听到这段新闻的时候,才算知道墨里州也是一片混乱,他心想着,不知道萧错会被困在哪儿?
萧错和猴渣分手以后,哪也没去,安安稳稳地停在鬼街口。他坐在车里,先是给耶那村小学校的刘校长打了个电话,说格格今天不舒服,不去教孩子了。萧错听到刘校长说,萧老师没来学校,才算把心放下。挂了电话,他一边吸烟,一边看着街口的丽人婚庆公司,一边琢磨驼皮与琀蝉之间的联系。
由于大雾来得突然,墨里州交通大队所有备勤民警,都身着“反光背心”提醒过往车辆减速慢行、打开防雾灯、谨慎驾驶。没想到,提醒着,提醒着,就有一辆大货车,歪歪扭扭地朝萧错撞过来,眼看着大货车就要贴到萧错的车屁股上了,他却浑然不知,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就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萧错,而是那辆大货车,它本无伤害萧错之意,只是大雾弥漫,发现前面有车,又躲得太急,连转了几个S形后,就这么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
萧错在倒车镜里看得清楚,只冷笑了一下,顺手打开交通电台:“……大雾引起航班延误,造成数百名旅客,滞留机场候机室……据‘122’指挥中心统计,浓雾期间,墨里州发生交通事故三十八起,高于平日。据气象专家预测,大雾将在今天下午一时左右散去。届时,航班、轮渡、高速将恢复正常……”
大货车司机卡在车里,被两名交警解救下来以后,顿觉颜面尽丧,死的心都有。由于货车个头太大,又躺在马路上,弄得一片混乱。正在鬼街口巡查的刑警狄康,立刻赶去救急。
狄康就是狄清的哥哥,狄中秋的儿子。考入刑警学院之前,人还很瘦,一脱衣服,小肋条排列整齐地冲你微笑。经过几年训练之后,如今再看,却已是钢铁战士,威风凛凛。作为狄氏产业的唯一龙脉,狄康弃商从警的原因,谁也闹不清楚,就连狗仔队也没跟出个所以然来。
司机和货主只受了点轻伤,狄康捡起地上的瓷片,仔细翻看,是些现代普通瓷,而且做工粗糙,都是些不靠谱的东西。但是,这么一大车瓷器全摔坏了,搁一般人身上可扛不住。然而,狄康却发现司机和货主并没有心疼地上的工艺品碎片,而是神色慌张地盯着车边的箱子。狄康见他们眼神鬼祟,便走到那个大箱子边。他仔细看了看,然后敲了敲箱子,说:“把它打开。”
司机和货主一听狄康叫他们把箱子打开,声音立刻变了腔调:“这不合适吧,这些货都是有了买家的,咱也做不了主动这箱子。万一这箱子里面少了什么东西,我们送货可不好交代了。再说,罚款抄牌那是交警的事,您干吗非查我的货啊?”
狄康说:“这鬼街口今天该我值班,这片的鸡鸣狗盗都归我管,我现在怀疑你们倒卖文物。说,里面装的是什么?”
“工艺品。”
“山货。”
司机和货主同时回话,口径却不一致,俩人说完互相瞪了一眼。狄康还发现,司机老是用眼神暗示货主。狄康感觉其中有诈,问道:“到底是什么?”司机赶紧回话:“是工艺品,我是驾驶员,装货的时候也没注意。昨儿才拉了笔山货,今儿就给混淆在一块儿。瞧我这记性。”
货主见狄康来势够猛,也不得不给他一个明确提示:“这翻车该是交警管的事,扣不扣货也是交警说了算。这些都是高仿工艺品,一旦拆封了,我们不好复原的。”货主的意思很明确,不想让狄康检查。司机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的,狄康早没耐心了,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说的,谁规定的?怎么,还叫我亲自动手吗?”
司机和货主眼皮一耷拉,心想:今儿怎么碰到这么个愣货!看样子这检查是躲不过了,俩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货主眼珠一转,趁司机上前拉住狄康开箱的空,突然撒腿就跑。那司机见货主跑了,猛然一低身,扭头也想跟着跑。
狄康一个箭步蹿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司机的肩膀,那司机疼得一咧嘴,口中狂呼:“饶命,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狄康厉声喝道:“跑?我看庙在这儿,你和尚往哪儿跑!开箱!”
巷口里,有个女人隐在墙角,一条黑纱丝巾将她的面容裹得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虽然有雾隔着,但她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用手捂着胸口,一直盯着萧错。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觉得身上像被车碾过一般,五脏六腑全碎了。
她忍不住靠在墙上,实在支撑不住,便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她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幻觉,是她在地上爬行的情景,她浑身是血,整个地面都是血,令人惨不忍睹。
稍后,她强行睁开眼睛,心里暗问:我这是怎么了?是中了巫术,还是被人施了降头?从小到大,她一直被这样一种幻觉所困扰,有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萧错在后视镜里看到有个女人,倒在巷口里,像是疾病发作,不知道为什么,平日少管闲事的他,竟推开车门,想去救那女人。
当萧错下了车,关好车门后,却发现那女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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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胡子被套
       
萧错一直走到巷口,也没找到那女人的踪迹。他没有再回车里,只是站在丽人婚庆公司门口,点了根烟抽,靠在墙上,慢慢吸着。
一根烟后,只见一人抱着个大盒子,风风火火地赶到萧错面前,这就是丽人婚庆公司的许德志。因为长有一脸的络腮胡子,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许胡子。许胡子一见到萧错,就觉得是财神爷门前站,蓬荜生辉,忙不迭地、乐呵呵地喊了一声:“哥们,久等了……”
许胡子之所以称萧错是哥们,是因为他父亲是萧错的小学老师。萧错考上大学去他家报喜时,赶上许家翻修房子,许胡子喊萧错帮忙抬出一个早就用“变了形”的柜子,说太占地方,等有空把它劈开,当柴火烧。
当时那柜子,确实是“变形”,上宽下窄。萧错仔细看过,柜门对开,中设立柱,白铜活件完好,泛出幽幽的银光,应该是被手摩挲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整个柜子古朴精美,品相完好,仔细再看,萧错便断出这是大明朝最经典的黄花梨面条柜。
面条柜的这种“变形”,是利用物理重心偏里的原理,因为重心偏里,打开柜门后,在没有任何动力的情况下,柜门会慢慢自动关上,十分神奇。用萧错的话说:值老钱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萧错在观察柜子里的时候,还在那柜子最低层,翻出一破罐子,罐子里还藏着一只元代青花鱼藻纹蒜头瓶,能值多少钱就甭提了。搁现在,能让那爷俩儿天天用钱打水漂,糟践个百十年的。不过,当时许家还很穷,许胡子学摄影,买得起相机,却时常玩不起胶卷。不得已才托萧错帮忙,卖掉面条柜和蒜头瓶,作为发迹的资本。
这些年,许胡子投资了几处房地产,收益不错,置办的几家婚庆公司,也都很兴隆。财源滚滚来了以后,许家父子动了想当个古玩商的念头,一门心思想追回那两件宝贝。前些日子,萧错帮他们追回了那个面条柜,但那只元代青花鱼藻纹蒜头瓶,至今下落不明。从此给许胡子一个热瓷好古的毛病。可以这么说,许胡子喝茶盯着杯子断代,吃饭看着碗盘发呆,出门踩到一块破铜烂铁,也要拾起来仔细端详,生怕放过一次点石成金、芝麻开门的机会。
许胡子一边招呼萧错进门,一边埋怨大雾,说公司职员全被大雾给拦路上了,一时半会儿的也过不来。许胡子请萧错先到他办公室里坐会儿,他好顺便学点眼力活。许胡子说完便打开盒子,亮出一个青花高足杯来。
萧错嘴里“嗯”了一声,瞥眼看了看许胡子怀里的高足杯,说:“胡子,瞧你这杯子的品相,一定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许胡子听着萧错的话,心里不禁犯起嘀咕来。他知道,萧错从不玩虚,也从不说没谱的话。如果这杯子是到代的一眼货,萧错一般都会这么说:瞧你这杯子的身份,一定值不少银子吧,而不是:瞧你这杯子的品相,一定花了你不少银子。但是,如果这杯子是仿品的话,那萧错肯定会直接说:瞧你手里的破烂,一定糟蹋了你不少银子吧。
许胡子反正都觉得萧错话里有话,便趴在萧错的耳朵边,强调一下,说:“这宝贝看老,是我才从鬼街口里淘出来的,都说我捡的是个大漏儿。你瞧,青花,元代的。你再看,是龙纹的,这是帝王之相,升职空间比宇宙还大,往狄中秋那拍卖行里一送,少说也得拍它个百八十万……”
萧错听是元青花,瞪了许胡子一眼说道:“您这是逗谁玩呢?不知道您哪来的胆子断的代,反正我这儿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许胡子听了萧错这话,心里有点慌了,连问:“你……什么意思?”
萧错转头,又看一眼许胡子怀里的青花高足杯,说:“不用我说,你就该算出来,元青花在全国范围内,存世量也就三百来件,据说有二百来件在海外待着呢,整个中国也就百十来件。现在,全世界人民都在玩收藏,能有几个真品往你这儿掉?”萧错想,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小子不用眼神杀他,就得动脚踹他。
果然不出所料,许胡子眼珠一斜,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态:“这来鬼街口淘宝的人,可不是就我一个,八方英雄、四海侠士,都云集在这儿。照你的说法,真品都绝了,那还能玩收藏吗?还怎么玩呀?想当初,我家要是没那两件老货,我哪有现在的花哨日子?再说了,这杯子不是出土器,也不是家传的,是海捞的。出货人前几天是先给了我一口袋瓷片上眼的,常和我在一起玩瓷的老刁、小徐、老李、小张……大家都很看好,都缠着我叫我让他们几片瓷呢!我还专门找过猴渣掌眼,他说不是瞎活,都是真品。所以,我今儿才有胆子把这杯子留下。”
萧错听到许胡子说出货人先是给的瓷片,急忙问道:“这杯子,猴渣过眼了吗?”
“没,我去找猴渣的时候,他不在店里。我打电话,他说他有急事,下午才能回来,叫我等他回来再收杯子。当时,几家人都在抢这杯子,我怕走了宝,就先留下了。”
萧错这才想起,猴渣一大早就到他那儿了,他接着又问:“多少银子收的?”
“这东西身份见老,又有卖相,他叫六十方,我三十五方拿下的。”许胡子所说的方,就是简化的“万”。所谓三十五方,其实就是人民币三十五万,这可不是小数字,够一般百姓挣一辈子的。
萧错听后,眼睛一闭,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叫许胡子开门,说要进屋仔细观看。进了许胡子的办公室,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瓷器店。到处都是青花瓷器,光彩夺目。整间瓷器活,没按朝代摆放,是按个头放的,顺坡直下。不算房产的投资,光是这一屋子东西,就花了许胡子七八千万。
可惜的是,这上千件藏品基本都不靠谱,真品不上十件,剩余的都是许胡子交的学费,给古玩店烧的钱。唉——人中邪了,不听劝。你救他,他骂娘,转眼就回鬼街口那“补仓”去了。这样玩下去,不玩傻,也得玩疯。这话一点都不错,许胡子的父亲就玩了个老年痴呆,去年走了。临终遗言,就俩字:备钱。
萧错坐桌子前,叫许胡子把高足杯放好,他重新把高足杯审视一遍,先掂了掂手头分量,又用手指头弹了弹,听了听声音,再把它翻过来,仔仔细细地拿着放大镜观察后,才对许胡子说:“这件高足杯,杯口外侈,弧腹,竹节状高足,足外撇,胎土细白致密。通体施白釉,白中泛青。口内沿以青料饰一周卷草纹,杯底为火焰纹,杯内腹压印云龙戏珠纹。外腹青花绘行龙、火焰及云龙,杯体有海捞皮壳。从其胎、釉、形、口、底、工、使用青料及纹饰来看,极像是元代景德镇的货。”
许胡子听到这儿,捋了捋脸上的大胡子,非常自豪地感叹了一句:“千年的小妖,终于修成正果,如今我自己也能抓住宝了。”
萧错见许胡子开始眉飞色舞起来,自己也挺神秘地笑了:“你先别激动,我说的是极像,可不是断定。你快来摸摸你这身份见老的杯子,是不是发烫啊?”
“啊?发烫?”许胡子脸色立刻就变了,立刻用手去摸,在确认整个高足杯都浑身冰凉的时候,心里开始冒火,责问萧错:“这宝贝凉得透心,你怎么说烫呢?”
萧错不言不语,只是一脸坏笑地看着许胡子,弄得许胡子全身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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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古瓷旧片       
       
这件青花龙纹高足杯,品相确实不错。否则,萧错不会看了又看。但在眼看、手摸、鼻闻了一阵后,萧错便觉出这件东西有些不靠谱,他对许胡子说:“这高足杯器形还算规整,但腹下部太肥,高足上端部分太粗,下端外撇不够。”
这话说得许胡子心里一紧,但他还是很坚定地说:“这种缺陷不能断真伪,真品也会有这种缺陷。”
萧错把高足杯往许胡子跟前凑了凑,又说:“你再看这高足、下腹部分疙瘩釉,十分明显,元青花偶尔也有这种现象,但没有如此严重。真品足墙内侧火石红明显、鲜亮,放大镜下呈现细小的点状,这是胎中含铁质较多的缘故。而此杯,足内墙火石红太淡、偏黄,胎体不见糯米状,高足处旋纹不规矩……”
许胡子听到这儿,“哗”出了身冷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急忙解释:“高足处旋纹不规矩,这可能是青花瓷生产尚处于不成熟期的缘故。你看这青花发色淡雅,是元朝青花发色典型的一种。绘饰线条流畅,特别是起笔、收笔、翻转皆用笔自如,中锋、偏锋运笔交代清晰,这在元青花中并不多见。”
萧错心里明白,如今不给这哥们说醒,他是很难让自己走出这间房子的,于是他继续说道:“真品高足处旋纹不规矩,但不会像这个杯子有这么明显的做作痕迹。还有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这上面的青花发色不统一,龙的头部发色偏灰,身体发色却偏蓝,说明作者在调配颜色时犹豫不决。”
许胡子把眼睛睁到最大,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劲来与萧错争辩:“呈色不一,也是元青花常有的现象。”
“尽管元青花中也有呈色不一的现象,但只是一种色彩中的色差,绝无两种色彩。这杯子绘饰粗看还行,线条也还算流畅,特别是龙首,神态很生动,但仔细察看后,你会发现,口沿部分线条十分生硬,用笔滞涩,深处太深,淡处太淡。真品青花无论粗放与精细,线条中间都透露出行云流水的气息,是现代仿手所无法企及的。”
许胡子仔细再看那纹饰,脑袋就“嗡”的一下,血撞面门,舌头根子发硬,说话自然也不顺溜:“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杯子上有海捞……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还有龙纹呢……”
“别逮着条‘龙’,就往皇上那儿靠。我当你是哥们才劝你一句:馅饼不是捡来的,不要低头走,馅饼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时刻抬头盯着看。仿手只要把瓷器放在海水里半年以上,就会生成和真海捞没什么两样的皮壳。如果把海捞痕迹当做抓宝依据,那可比抓手雷危险多了。”
“你快别跟我绕弯了,你就直说吧,为啥说它烫手?我……我顶得住!”许胡子话说得挺坚决,可声音却很颤抖。
“明说吧,这只青花龙纹高足杯,是现仿元青花龙纹高足杯,离开瓷窑不超过十年,在海水里泡了不足两年,是开门的瞎活,能不烫手吗?”
许胡子吓得脸色煞白:“你……你真敢肯定?”
“我是吃掌眼饭的,不能肯定,我还指望什么混饭!你带回来的这个东西,确实不错,别说蒙你,就是蒙猴渣,也是绰绰有余。我估计着,这东西肯定是哪个王八蛋拿去蒙老外的,结果,出口转内销,土地雷漂洋过海,回来把你给炸了。”
“不可能!”许胡子完全发急,在房内转悠半天,找出一个布袋,放在萧错面前,说,“这是他前几天给我的瓷片。猴渣也帮我验过,全是真品,不信你来看看。”许胡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二十几块瓷片。
萧错仔细看了看,说:“这些瓷片确实是真品,卖主敢拿它当鱼饵,应该是个善设圈套的‘套爷’。”
萧错在翻看瓷片的时候,手突然停住,他拿起两块青花瓷片,虽然残缺,但能看出是弯月梅纹的绘饰。萧错越看越觉得那瓷片眼熟,他在放大镜下,仔细观看:“这瓷片也是那‘套爷’给你的吗?”
“是的,我当时觉得这瓷片不像海捞,不够年代,还问他从哪儿来的,他说是在红丹河附近捡的。”
“红丹河附近?这‘套爷’你认识吗?是咱行里人吗?”
“不认识,野路来的,说是个潜水爱好者。先是给我看了这个高足杯,我没信他,他就给我这些瓷片。我找了猴渣,还找了几个玩瓷的人看了,除了你手里这两块,不能确认外,都是真品。”
“瓷片是给你的,还是卖给你的?出货时间是你们约好的吗?”
“瓷片没花钱,就是想证明那杯子是真品。本来没约好,今天一早,他就打电话给我,说如果不要的话,他就转手给别人了。我一听,撒腿就去了,谁叫我好这口儿呢!”
“你说你这些年来,在外边都买了多少瞎活了?每次说你,你拼了老命似的犯倔,尤其是不把那些江湖人等放在眼里。这不是拿银子PK捡漏吗?行啦,吃一堑长一智,留着吧,和你这些瓷器活放一块儿,唉,多好的古瓷鉴别教材啊。”
萧错这一席话说完,已经足够让许胡子捂着身体的某个部位,惨叫个十几二十秒的了。但许胡子并没有心疼,为什么?他会算。因为会算,所以他还能跟萧错继续说话:“这杯子虽然是被打了眼,可眼前这袋子里的青花瓷片全是真品,作为文化信息,也是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的。按每片瓷至少上万的身价累计起来,我并不算吃亏。”
萧错听许胡子这么一说,突然笑了,怪不得这小子没吱一声,就自己把货留下了,敢情是会打小算盘了。萧错拿着瓷片,对许胡子说:“你要是拿这瓷片跟我说事,我还真想搭你两句。还记得前两年,你看上我的那个青花鼻烟壶吗?我一直没舍得给你。这会儿,我看上你这瓷片了,先借我看几天,回头我把鼻烟壶带来给你。”
“这话说得多见外,不就是破瓷吗?看上了,就拿走,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还我。至于那鼻烟壶嘛……我掏银子换。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这瓷片是个什么身份,值得你拿个青花鼻烟壶跟我交换的?”
“这瓷片我见过,我在文物局工作的时候,文物稽查队的狄康送过来一个弯月梅纹瓶子,我当时和领导闹矛盾,没研究透,就辞职了。那瓶子格格摸过,她给断的代,但她也没摸透,就给博物馆收藏了。当时,文物稽查队顺藤摸瓜逮了不少文物贩子。事隔五年了,没想到又碰到这种瓷片了,我想拿回去,和格格一起再琢磨琢磨。”
“不瞒你说,鬼街口那个瓷片爷,为这瓷片缠了我两天,我都没给他,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咱们先办正事,我刚从台湾进来几套豪华婚纱,我带你去看看。”
萧错听言一乐,叫许胡子包好瓷片,小心揣进口袋里。出了门,萧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这“套爷”白送了许胡子这么多瓷片,难道就是为了出手高足杯?不会,瓷片是真品,谁都想抢着要,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再说,那个青花龙纹高足杯,蒙个老外根本没什么问题,为什么还要搭上那么多的瓷片呢?
就在这时,许胡子墙上的大钟响了,当、当、当……不多不少,正好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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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诡雾惨祸

“现在是十点新闻。目前,墨里州气象局已经发布紧急大雾红色警报。从早上八时半到九时四十分,墨里州机场无一架飞机起降,先后有十个航班延误,其中,韩国、日本、香港三个航班被迫取消……”
高娃听到韩国、日本、香港的旅客,都滞留机场候机室时,嘴角露出窃喜。猴渣已经感觉出,车已经开始向下倾斜,他明白已经进葬狗坡了。与上坡相比,下坡时更要小心驾驶,否则就会和山坡碰壁。不知道为什么,猴渣总觉得空气中有一股血腥的气味,他向四周望去,却找不到这气
味的来源。
突然,猴渣听到身边,有一种奇怪的闷响,他还没来得及看,那物便“嗖”的一声,超车而过,随之而来的仅是风的声音,像隐隐的雷声。猴渣顺声往前一看,是辆大货车,歪斜着消失在浓雾里,他忍不住惊叹一句:“真够敢死的!”
“这么个蠢物,都不害怕大雾,你怕什么?”
“如果想活命的话,我们必须以蜗牛的方式往前缓慢‘蠕动’。”
高娃气了,凑近猴渣的耳朵,摸着他的光头,大声道:“胆小鬼!我宁愿要白蚁、老鼠、蟑螂,也不想要你。”
“你要敢离开我,我就掐死你!”猴渣说完,便松开了方向盘,让车子自己顺着坡度往下滑。高娃顿时惊慌起来,冲着猴渣大叫:“猴渣,你想干什么?”
雾太大了,无法预知凶险,以致猴渣一点恐惧感都没有,他把身体压向高娃,只顾着强吻她。高娃一边闪躲猴渣的亲吻,一边大声叫喊:“猴渣,你听,雾里好像有声音。”
猴渣并不在乎,反而想起了刚才没说完的恐怖故事,假声厉语道:“是那只大鸟来了,那只大鸟在啄那人的眼睛,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你听,它来了,不是嘭、嘭、嘭……是呼哧、呼哧、呼哧……”
“不对,是它走了!大鸟把那人的尸体扔进了红丹河,后来,尸体浮上来了,他睁着眼睛,却没有眼珠……”
“不对,是它来了。猴渣,当心!它来了……”高娃几乎尖叫起来。她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从雾里钻出,朝他们扑来,当下惊骇欲死,叫苦不迭。
“嘭!”车身突然向下一沉,两个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去,猴渣一脸惊愕,他想缩回座位上扭转方向,但已经来不及了。黑糊糊的东西,在飞过汽车挡风玻璃后,又掠过猴渣的头,不知所踪。
高娃死死拉住猴渣的衣服不放,尖声叫喊间,猴渣急忙转向、刹车、闪躲……总算是刹停了,猴渣的心跳继续错乱,他趴在方向盘上,深呼吸了一口,竭力确认自己的“位置”。
高娃也被保险带勒得心肝肺差点全吐出来,不住干咳,似怒似怨地喊道:“你疯了吗……”
“这不能怪我,是它突然扑过来……”
高娃忽然想起刚才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推起猴渣,担心地问道:“刚才扑过来的东西是什么?”猴渣四处观寻:“应该是野鸡吧。”高娃也向四周看了看,问:“那野鸡呢?”猴渣猜测道:“可能跑了。”高娃绷紧的弦,总算松了下来,连声感叹:“好在是场虚惊。”
然而,仅仅半秒钟之后,猴渣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他忽然想起一个对他来说更为严重的问题,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方向盘,迅速推开车门。可能是他太紧张了,也可能是他身体太胖的缘故,腿被车门卡了一下,使他的身体从车子上掉了下来。幸好他反应极快,用手撑地,才不至于趴在地上。他起身,迅速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
高娃随即也下了车,她盯着猴渣脸上的异样,惊问:“你流血了?”猴渣被高娃这句话弄蒙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急忙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整个脑袋,没觉得哪个地方疼痛,他对高娃说:“我没受伤。”
可是,猴渣的手上和脸上分明沾着血。猴渣尽可能地观察四周,可视线里一片模糊。在最初的恍惚之后,猴渣终于看清楚了:在地上,居然有一摊血迹!
猴渣看着手上的血迹,又朝着地面上的血迹,呸了几口唾沫,以驱散阴邪不吉的晦气。他挺疑惑地想着:这是谁歇了?
“肯定是狗。”猴渣坚信不疑,因为如果是人的话,一定会发出惨叫声。
高娃怔怔地看着大雾,她努力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连声否认:“不,不是狗!是只鸟!我明明看见它从天上飞过来的。不,是对面,迎面飞来的。”
“你可真会拿我的故事说事,鸟会流这么多血吗?”猴渣脸上的血提醒他们,这件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高娃喃喃而语:“我们可能撞到了一头猪……”说完,她又急忙摇摇脑袋,否认了自己的假设。她仔细回想着,那东西确实是从他们的车顶蹿过去的。
“操他大爷的狗东西,怎么把这大奔车划成这样?”猴渣望着那大奔,脸惨白惨白的,跟在水里泡过似的,看了让人觉得害怕。若不是高娃摇了他一下胳膊,他差点没挺过来。
那大奔车已经是一片狼藉,一排划痕如尖刀刻下一般,车外壳也有些凹陷。猴渣胆战心惊地用手在划痕上面摸了又摸。
高娃见车如此惨烈,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疑惑:“看这车子被伤成这样,不可能是狗,也不可能是猪,更不可能是鸟……”猴渣立刻反驳:“难道是狗神?葬狗坡的狗神显灵了?可是,我没听说过有会流血的神。我们必须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把车开回去,走吧,高娃。”
“不,我要去机场。”
“机场已经停航,你先把票退了,明儿我再给你买一张。这雾起得邪乎,我怕出事。”猴渣拉着高娃向车门走去。高娃跟着猴渣刚走了两步,突然拉住猴渣,继而又是一阵尖叫:“猴渣,快看那儿,那是什么?”
猴渣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确实有样东西在车灯下闪闪发亮。雾,太浓了,看不出是什么。高娃跑上前,她看清楚了,地上是一个白色蝴蝶发夹,蝴蝶结是丝缎的,很小,很精美。因为整条发夹都镶有紫水晶,所以在车灯下会反光,会发亮。
高娃捡起发夹,发夹上还缠着几丝头发,显然,这是女人戴过的。令她感到恐慌的是:蝴蝶结上居然有一片血污。
“难道我们撞的是……人?”
“不……不可能。”猴渣看着那蝴蝶结紫水晶发夹,单从款式上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总让人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可猴渣也无法断定自己在哪见过这发夹。他四下寻找,困惑地看着地面:“我……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高娃扔掉那只蝴蝶结紫水晶发夹,说:“肯定是人!不然,那带血的发夹是从哪来的?”
“人怎么可能飞起来去撞车呢?”猴渣挠头称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此际,必须四处找找,看看附近有没有蝴蝶结水晶发夹的主人。他环顾四周,所有的视线都被大雾拦截得一干二净,到哪去找人呢?难道,那“人”被车撞后就跑了?不,不,绝不可能。
“我想起来了,高娃,我们是自西向东开的车,刚才在路上紧急刹车闪躲,车头掉转了方向。也就是说,如果是撞了什么东西的话,应该到车头的相反方向去寻找。车前没有,那就找车后。跟我来,高娃。”
猴渣拉着高娃向车后走去,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猴渣并没有注意到高娃脸上,露出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人一起走到车后,不多时,便传来高娃一声嗷叫。猴渣急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幅血淋淋的场景,赫然呈现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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